“想坐。”周若安看着牌面轻啧,“刚起手就出这么大的?”
他将手中的苹果放回了果篮,没放稳,苹果掉了出去,摔出了不轻不重的声响。
靳老爷子的目光下意识跟了过去,再回头,周若安已经砸出了王炸,同时说:“那张椅子我当然想坐,但我不想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老爷子眉心一皱:“你怎么会有王炸?明明大王在我手里。”
他一顺牌,大王没了。
周若安将手中的牌一扔,又重新拿起苹果嚼得嘎嘣响:“就是从你手中摸来的,技艺不精就怪不得别人。”
靳老爷子摔了纸牌,双手撑着拐棍儿说:“让你去坐那个位置,自然有你坐的道理,电子厂罢工的事是你解决的,损失是你挽回的,盛凯外贸在俄罗斯的声誉也是你挣回来的,除去这些,明年年初省里要组织一个商会活动,有头有脸的生意人都会受邀参加,我在受邀之列,当然周冉明也在。”
周若安眼珠一转,瞬间明白了靳老爷子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说在活动中你和周冉明必然会见面,他怕你甩他脸子,让他沦为业内的笑柄?”
靳老爷子没反驳:“他用年夜饭身边的位置,换我在活动中对他的一个笑脸,我同意了。”
花白的头发轻颤了一下,靳老爷子有些骄矜地开腔,“你现在说说你有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周若安边思量边说:“你是因为我才打算赏周冉明一个笑脸的,往小了说,是我帮周冉明挽回了个人声誉,往大了讲,因为有我,盛凯外贸才洗脱了忘恩负义的名声。”
理清了因果,周若安有些嚣张地翘起了阿团睡不醒二郎腿,“那张椅子我不坐谁坐?谁还有我周若安的靠山牛逼?”
靳老爷子一嗤:“所以,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靠山的?”
周若安真正笑起来时会弯了眼睛:“以后不再偷你牌了。”他拾起那张大王送到老人面前,“以后你出千,不管技术多么拙劣,我也全当看不见。”
……
除夕夜,有人在巷子里放鞭炮。
周若安穿着高定礼服一路狂奔,像一只被逼进绝境的猎物,拼尽全力躲避着身后的追捕。
一脚踏在还未引燃的鞭炮上,他推开了一个拿着香烟的男人,又慌不择路地撞倒了放在巷子里的旧家具。
他无暇顾及,边跑边回头看,身后紧追不舍的几人已经转入了窄巷,那只未点燃的鞭炮再次被乱踏了几脚,还没听到个响,就已经先一步破碎不堪了。
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周若安惊慌失措地掏出手机,在不断后退的冷风中,迅速按下了快捷通话键。
风音漫长,无人接听,周若安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他举着电话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向前狂奔。
“接电话,接电话,快接电话……”
终于,在自动挂断之前,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还未出声,周若安就迎着风大喊:“蔺逸,救我!”
……
周若安被收缴了手机,困进了危房。
屋子里黑,只有一扇窗,望出去也是无尽的黑夜。
偶尔有人在附近放烟花时,几道凶悍的身影就会在黑夜中乍现,或站或蹲,远远地守在危房之外,歪头看向窗内,目光扎得人肉疼。
烟花落下,那些目光与人再一次沉入了黑暗,就像在暗中环伺的野兽,永远不知道它正在盯着你哪条动脉。
约莫二十分钟,周若安听到了室外隐隐的交谈声,隔了一会又有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停在了门外。
然后是金属打火机弹开盖子的声音,有人点烟,盖子回弹,最后扇张千疮百孔的破门才被慢慢推开。
室内一片漆黑,那人的面孔压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可周若安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目光只刚刚搭上了人影,慌乱的心忽然就安稳了。
他下意识走了过去:“那些人一直守在外面,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凌厉的眉目在这种光源下显得有些阴鸷,配上一口冷言冷语正合适。
“都是做这种勾当的,平日总会有些交集,互相给几分颜面,他们让我进来,却不能带你出去。”蔺逸摘了烟,微微抬眼,才算正经瞧了一眼周若安,“你又惹什么祸了?”
周若安去翻蔺逸的烟,翻出来,恶狠狠地咬进嘴里:“今天是除夕夜,有人不希望我去参加周家的家宴,坐在周家家主的身边。”
“谁不希望?”
周若安耸了一下肩:“谁知道?周彬或者周哲都有可能,但我猜是周彬,这种事像那个没长脑子的人能干出来的。”
“怪不得外面的人不伤你,只是把你堵在这里不准出去。”问清了原委,蔺逸转身向外走,“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安危,过两个小时他们就会放了你的。”
周若安一把将人拉住:“蔺逸!我要出去。”他追加,“现在就要出去。”
蔺逸瞄了一眼拉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平淡地问道:“周公子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账已经清了。”
“我给你钱。”周若安的目光异常偏执,“我今天一定要坐到周冉明身边的那张椅子上。”
隔了半晌,空旷的老屋中才又响起蔺逸的声音:“周若安,你明白我要什么。”
拽着蔺逸袖口的手一抖,力道松了几分。
“蔺逸,只谈钱不好吗?你可以借此敲诈我一笔。”
蔺逸鼓弄了一口烟,烟杆上的暗火明艳了几分,在破败幽暗的老屋中显得有些诡异。
“忘了和你说新年快乐了,新年礼物送你个烟疤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