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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秽(44)CP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蔺逸却懂了。他握住周若安的手腕,向吧台中看了一眼:“进来。”

许是周若安喝得有点多,竟配合着绕过实木长桌,走进了吧台。蔺逸将一只酒箱放在地上,周若安熟练地坐了上去,脊背靠着吧台内侧的木板,暗影一压,几乎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蔺逸站在周若安的身边垂眸看他:“现在怎么样?”

周若安又品了一口手中的酒,笑着说:“几年前你接不到揍人的活时,就在酒吧打工做酒保,我常常藏在吧台内侧,一边等你下班一边偷喝酒吧里的酒,下班的那条路你还记得吗,酒吧街到城中村,十公里,夏天热冬天冷,我们没少遭罪。”

恰巧有人买酒,蔺逸收回了目光,代替酒保调酒。极偶尔的空隙,蔺逸会垂下右手,轻轻抚摸周若安的发顶,将细软的发丝绕在指间,直到周若安躲了,才会收回。有时男人还会送来一颗糖,一边与客人聊天一边剥了糖纸,手臂一垂,准确无误地塞进周若安的嘴里。

糖甜酒烈,搭不到一起,周若安想吐了糖,或者放下酒,可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仰头朦朦胧胧望了一眼身边人,低声骂了一句。

终于得空时,蔺逸蹲在周若安的身边,将面前的人看得仔细,然后倾身问他:“酒好喝吗?”

“嗯,你尝尝。”

“算了,怕你骂。”

周若安有些疑惑,转瞬却又懂了,他有些羞恼,面上挂了层霜。

不知怎么就踩了蔺逸的怪癖,他的目光逐渐转深,勾着周若安的扣子将人向前一拉。

咫尺之间,彼此的呼吸几乎可以触碰到对方的皮肤,昏暗的光线下,目光交叠,好像缠绕的茂盛藤蔓。

“蔺逸,”周若安的声音有些紧,“你说过不做过分的事情。”

“不做。”

鼎沸的酒吧中,吧台下隐秘的一隅,周若安的后背被轻轻一抚,蔺逸倾身过来,贴近他的耳边:“周若安,还记得污秽这个词吗?肮脏、不洁、卑下、低微,这就是我的人生,而你,是我所有的狼狈不堪中,唯一的美梦。”

糖块轻轻硌了下牙,手中的酒微微一漾,异样的气氛在沉默中逐渐蔓延,挤压了空气中的氧气,让周若安胸中滞闷,透不过气。

偏头躲开了炽烈的目光,他用牙齿咬碎了糖块,同时将杯中的余酒倒进了嘴里。

咽了酒,他含着糖渣笑着问:“打哪学来的词儿?”

蔺逸微微拉开距离,承认得坦荡:“词儿查了字典,话是我自己琢磨的,又背了好几天。”

周若安笑着“草”了一声:“以后别说了,怪瘆人的。”

柔软的发丝又被摸了一把,蔺逸不同意:“多听就习惯了,下回我再琢磨点别的,总归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

不算清明的脑子寻不出合适的回话,万幸,周若安在下一刻听到了白板的声音。

白板在四处找蔺逸,他趴在吧台上往里看,连蔺逸与周若安奇怪的姿势都没心思顾及,直接说:“哥,白爷找你呢,说抓到了一个掮客,让你去过手。”

蔺逸温热的手掌抚了一把周若安的脸颊:“我过去一趟,你回包房吧,我也快下班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周若安将起身的人一把拉住,仰着头说:“别让他们拿你当刀用。”

蔺逸笑着理了理周若安额前的头发:“你不是也一样拿我当刀用,我要不是刀,还能有什么价值?”

蔺逸的话中没有一点落寞悲戚,像在陈述一个自己已经接受的事实。他转身离开,穿过舞池,高大挺拔的背影逐渐掩在了那些扭曲的身体中,像MV最后一帧的画面,隽永却也落寞。

周若安在原处坐了一会儿,直到口中再嘬不出甜味儿,才起身慢慢回了包房。

一晚上浑浑噩噩、纸醉金迷,周若安一直等着蔺逸的消息,可信息栏一直都是空的。

散了局,周若安随着纨绔们下楼,等电梯时,目光顺着深长的走廊荡出去,看到了站在尽头窗下的男人。

找借口了离队,周若安向窗口走去,刚一离近,就闻到了呛人的烟味。

“怎么了?”他问。

蔺逸眼皮未掀,身上的冷淡直白又强烈,与两个小时前的情切截然不同。

周若安微微蹙眉,不自觉的,他将手插进口袋摸起了硬币。

香烟伸到墙角的垃圾箱上轻轻一弹,烟灰簌簌而落,就像蔺逸开腔时的漫不经心:“白九抓到了一个倒卖各种消息的掮客,最近他卖了白九小情儿的住址,那情儿被人卸了胳膊和下巴,扔在了白九正妻的面前。”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白九不能放过仇家,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掮客,刚刚就要了他的半条命,要命之前还顺带审了审。”蔺逸终于看向周若安,“你猜审出了什么?”

硬币被用力握进了掌心,周若安的喉结阿团】谨慎地滑动了一下:“审出了什么?”

“那个掮客说几个月前一个城中村姓周的骗子,花了几千块买了白九身边大总管的电话。”

在团起的烟雾中,蔺逸平静地问道:“周若安,你之前说白九看上你了,让他身边的人给你打电话,这事是骗我的吧?你想借此逼我一把,让我帮你进入周家?”

一句话,如同重石砸进了深潭,让两方都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中。

夜已阑珊,正是宾客离场的高峰,身后不远处偶尔会有喧嚣,以及女人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嗒嗒声。

这声音却越来越近,近到周若安和蔺逸都被迫投去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