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洒下斑斓的光晕,落在周若安发丝上,如同湖面波光般潋滟。年轻的男人慵懒倚在丝绒沙发上,叼着烟,看着琥珀色的液体不断地倒入香槟塔。
“小周总生日快乐。”穿着高奢的年轻人扑到卡座边沿,“刚空运来的高希霸世纪六号,我特意让人绕道哈瓦那取的货。”
价格不菲的雪茄,有着雪松与龙涎香交织的独特气味。周若安恰时想起了靳老爷子的教诲,可他闻不出那些弯弯绕绕的味道,对他而言,只有钞票的味道才会令人身心愉悦。
周若安笑举起手中的烟:“我抽不惯这个。”却又接过来递给了身旁的生活助理,“不过高公子费心弄来的,我怎么也得尝个鲜。”
话音刚落,水晶吧台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周若安转头望向香槟塔,酒水满溢,辛辣的液体顺着大理石台面蜿蜒流淌。穿着渔网袜的姑娘们笑着跳上沙发,年轻的纨绔子弟兴奋地吹起口哨。
热闹又荒唐。
“去年这时候......“周若安抿了口酒,记忆里的甜腻忽然涌了上来,那天蔺逸订了一个三层蛋糕,艳俗的粉色,上面同时立着机器猫和寿星公。
“真他么难看。”周若安记得当时自己的评价十分中肯。
蔺逸的审美向来一言难尽,却不自知,他将蜡烛插在蛋糕上,反驳道:“挺好看的。”
“小周总,生日快乐!”包房忽然调暗了灯光,定制的蛋糕被缓缓推出,糖霜浇铸的劳斯莱斯车头上挂着八个8的巧克力车牌。
周若安瞧着那蛋糕,学着记忆中的语气,笑着骂:“也他妈够难看的了。”
“来,大家一起拍个照!”有人提议。
“四少笑一下。”入职不久的生活助理半跪在地毯上,将众人框入了相机。闪光灯亮起之前,周若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黑着,无人来电。
他倚着蛋糕车比了个俗套的剪刀手草草应付,却认真地发了朋友圈,适当的高调,有时也是从商之道。
照片刚刚发出去三分钟,手机就在掌心震动起来。周若安瞥见“周冉明”三个字,立即挥手暂停了驻唱的表演,包厢内霎时安静得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叔叔?”他恭恭敬敬地接听电话,“您出差回来了?”
“小安,生日快乐。”周冉明的祝福比刚刚周若安的剪刀手还要敷衍,“我看你发了照片,生日宴会很热闹。”
没等周若安客套,对面的声音再次传来:“照片上最右边那个男孩不错。”
周若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太熟悉周冉明的这种语气了,每次听到,都意味着又有人要沦为他谋取私利的牺牲品。
抬手一勾,生活助理就奉上了相机,放大了照片,周若安的目光落在了最右边的角落。
那是个穿着纯棉衬衫的男孩,在众人中清清爽爽地笑着,同样做着剪刀手,袖口滑出一截苍白手腕。
“......方斐。”
周若安已经记不清初见方斐的场合了。大抵是某个私人聚会,或是乱糟糟的午夜派对。方斐在其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点缀,就像宴席上的那双漂亮的公筷,今天握在这人手中,明天就可以换到另一人的手里。
真正留下印象是在半年前的一个酒局。
周若安那日刚被蔺逸“祸害”过,衬衫第三颗纽扣还豁着口。他心里不痛快,话自然不多,满眼阴狠。
方斐整晚都蜷在点歌屏后的阴影里,穿着烟灰色的卫衣,在满室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是跟着伴儿来的,却时不时地偷偷打量周若安,可一旦目光稍有触及,就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左顾右盼佯装无事。
又是俗套的欲擒故纵。
周若安被他瞧得烦了,恶狠狠地回视过去,却看见方斐正将车厘子往嘴里塞,果核在瓷盘边已经垒成了整整齐齐的小塔。
“撤了他的果碟。”周若安那时恨男同恨得牙痒,顾不上手段低端幼稚,只想图个痛快。可三五分钟之后,角落里的方斐又悄悄换到了沙发的另一侧,指尖再次摸起了一颗草莓。
草。
散场时春雨正稠。方斐突然轻轻拽住了周若安的衣角。周若安冷脸等着他上狐媚手段,却听到了鬼鬼祟祟的声音:“周总,您后脑翘着一绺头发。”指尖悬在发丝间不敢落下,“就是这里。”
随后又从口袋里翻出一把塑料梳子,“我在盥洗室拿的,您用完千万记得送回去。”
周若安捏着那把梳子,看那道清瘦身影钻进了出租车,那晚他终于记住了这个漂亮男孩的名字——方斐。
几日前,助理整理生日宴名单时,方斐的名字夹在珠宝大亨与私募新锐之间显得格外扎眼。
“要划掉吗?”生活秘书的鼠标在excel表格上游移。
多一个不多,对于方斐这样走穴赚快钱的,周若安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方斐,下周是我生日......”
“小安,怎么不说话了?”电话中,周冉明的声音显然已经不耐烦,周若安回头看向那个角落,见方斐正用勺子搅动着冰淇淋,将里面的果干挑出来送进嘴里。
“他叫方斐。“周若安压低声音,“叔叔感兴趣?”
“嗯,“周冉明顿了顿,“送到山庄来。”
电话挂断后,周若安顺手接了身边人的敬烟,音乐再次响起,他叼着烟,唇边噙笑,目光绕在烟雾中,看得并不真切。
周若安如今虽已是晶硅电子的总经理,手里握着不小的权力,可在总公司,他却没有一官半职。在周家错综复杂的权力版图中,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就必须跻身核心管理层。而在这件事上,拥有绝对话语权、能决定他命运走向的,只有集团董事会主席周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