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32)
宋津言也不会为难周姨,他礼貌开口:“那您有时间帮我找找,找到了给我打电话。”
周姨忙点头。
宋父宋母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宋津言出门,宋父宋母疑惑地问周姨:“怎么刚回来就要走?”
周姨也怕自己说漏嘴的事情,撒谎道:“说是医院有急事。”
宋母叹了一声,宋父把拐杖一丢:“不思进取。”
周姨低头扫地,心中不停叹气,怎么父母子女走到这个地步。
*
别墅的角落里,葵花通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太阳。
明明都是太阳,可在吴家看起来就是格外的不同。
卫茵从不远处走过来,牵住了葵花的手。葵花不耐地甩开:“说了是做戏。”
卫茵自顾自又牵上:“你也说了是做戏,做戏就做全套吧,刘葵花小姐。”
这个称呼将葵花定在原地,她到底没有再挣开,只轻声说:“你该唤我吴小姐。”
卫茵摇摇头:“吴葵花不好听。”
葵花哂笑:“刘葵花就好听了?”
卫茵淡淡说:“葵花好听。”
葵花一把将手甩开:“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是,姐姐。”卫茵顺势认下来。
葵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声警告道:“卫茵,你正常一点。”
卫茵抬起手捏了捏葵花的脸:“你这样才终于正常一点。”说完,在葵花的手要打上来之前立马拉开了距离。青年有一双好看的眼,所以弯眸看人时总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葵花伸出去要打人的手落空,滑过毫无阻力的空气落了下来,落回了搭配天才画家头衔的昂贵的高定礼裙的身边。与之搭配的,是同样昂贵的首饰堆成的一切矜贵与虚荣,是那个曾经名为“刘珠花”的女士从十几岁开始就渴望的一切。
偌大的别墅跳死了一个人,可也只死了一个人,因为死的是一个贪慕虚荣试图上位还没成功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从十几岁就跟着这栋别墅的家主,哪怕她是这个别墅里面最受宠爱的小姐的妈妈,别墅里面也一丝缟素都没有。
葵花望着卫茵,很久都没有说话。
*
怜南回了一趟C城。
四月,正是春花开的最好的时候。怜南在路边买了一束花,去了墓园。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墓园一部分地很泥泞,怜南走了几步鞋子和裤子就都脏了。
一直到爸爸妈妈墓碑前,怜南才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裤子鞋子。说是整理,其实就是甩掉一些泥巴,要不然太重了有些走不动。
做完一切后,怜南将花放在墓碑前,乖乖地坐下。
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对爸爸妈妈说,来了之后却又觉得只这样安静坐着就好。
很久很久之后,怜南也只问了爸爸妈妈一个问题。
爱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东西,却总是让人伤心。
怜南望着一动不动的墓碑,仿佛有了回答,爱是想念——还在想一个人,就是还在爱一个人。
想念本身比爱更缱绻。
他还在想宋津言吗?
毋庸置疑。
怜南会爱宋津言到天荒地老。
怜南诧异自己有一天能面不改色想到这么肉麻的情话。
他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安静了下来——在他说出了恨宋津言之后。
四月的阳光洒在青年瓷白的脸上,他的气色比上一次并没有恢复多少,但他整个人平和了下来。
肚子传来绞痛的时候,怜南才想起来他今天还没有吃饭。
他总是忘了吃饭,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前挑食,现在不挑了但也不想吃了。
疼习惯了,于是身体一边绞痛怜南一边还能走路,他没有处理回去的泥泞,也没有回A城,而是去了自己曾经的家——南岸。
南岸是一片别墅区,以前是怜家。怜家倒下之后,这块地被私下拍卖,怎么转的不知道,但现在在嵇家手中。
怜南并没有上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他是一个对故土对建筑对回忆都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他牵挂的从始至终都是人。
所以嵇辰当时以南岸这块地逼迫他时,他没有妥协,后来嵇辰用南岸这块地讨好他时,他也没有原谅。
他会记得他的童年有一片湖,有一个水上的亭子和一片茂密的山丛,爸爸给他搭了一个高高的秋千,宋津言会推着他远远地飞出去,湖的周围是一片草地,春天时草长莺飞,他和宋津言拿着大大的风筝,跑累了一起瘫在草地上,数着夏日天空的星星,秋天的落叶盖在他们身上为他们取暖,冬天白雪印下他们走过的脚步。
小小的宋津言问小小的怜南:“你的梦想是什么?”
怜南突然就想起了他的梦想,他那时看着宋津言认真地说:“世界和平。”
平常人听见都是要发笑的,起码他说出口时,爸爸妈妈都在笑。可宋津言只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含笑望着他说:“那我的梦想是怜南和平。”
怜南嗔怪:“哪有人和平的,语文老师听见要打人啦,重新说。”
宋津言推着他的肩膀:“有的,怜南,有的……”
“那什么叫怜南和平?”
“不告诉你。”
“宋津言!!!”
“错了错了……”
第20章
怜南回到了A城。
他无处可去。
只要宋津言还在A城,他的灵魂就会轻飘飘落在A城上方,他的肉|体就会跟随呼呼的火车而来,拨开拥挤的人群,接住他因为浸满雨水沉甸甸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