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40)
深秋的风吹着,怜南戴着帽子,呼呼的风吹起路边的落叶,偶尔一两片会吹入路边一片小小的湖中。枯黄的叶子啊就那样漂浮在水面上,又顺着风在水面上晃荡,看起来自由又快活,并不知道,等到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腐烂或者被水深深地浸入无底黑暗。
*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呢?
怜南其实说不上来。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他和宋津言的关系不再像以前一样说上一句话都困难,但也就仅仅止于此了。他寻葵花拿到了宋津言的微信,加了三次宋津言都没有通过。他制造巧遇,电梯里面两个人见到了他打招呼宋津言也会回,但也就仅限于淡淡回一句了。
怜南到底还是没有勇气问出那一句:“为什么你不加我的微信?”
他的勇气向来是消耗的玩意,用一次少一次,怜南感觉自己靠最后的一口气缓慢地撑着,勇气一点点在消散,他也是。
他茫然地望向宋津言,他又开始想流泪。
但这样的日子,比起从前,又实在好受太多。过久了,怜南好像也习惯了。还有很多东西一起成了习惯,怜南的记忆力开始变得很差,葵花上一周和他说的事情有时候他下一周就忘了。
葵花最近一段时间没有那么忙了,说了好几次要上门来看他,还说要带他去医院。怜南只觉得葵花过于担心了,一会回拒一边让葵花先忙自己的,葵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卫茵真的病了。
怜南是从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的,听说是一种罕见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小。看见消息的那个下午,怜南感冒了。
那一日在草地上两个人笑着。
葵花:“祝我暴富~”
怜南:“祝你暴富。”
葵花:“祝我天天幸福。”
怜南:“祝你天天幸福。”
葵花:“祝我嫁的人是个病秧子。”
怜南:“祝你嫁的人是个病秧子。”
怜南趴在马桶边,一把呕吐了出来,他垂下眸,耳边仿佛想起滚轮的声音。很久之后,他问自己那是什么声音?
命运。
是命运啊。
而此刻的怜南只是吐了口中漱口的水,苍白着一张脸靠在墙上,顺着墙滑下来,又一次给宋津言发去了好友申请。
宋津言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换句话来说,他一如既往选择了无视。
林灿可能是整件事情中看得最清楚的人,他关上门质问宋津言:“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灿口中的“他”已经可以自动翻译成“怜南”了。
宋津言看着大发脾气的好友:“我怎么对他了?”
林灿手中的笔一把摔过去:“需要问我,你不清楚我在说什么?”
“不清楚。”宋津言回答。
林灿咬牙,又说出了那句:“宋津言,你别后悔。”
宋津言挑挑眉:“你要做什么?”
林灿气极反笑:“我去追人,你宋津言算个什么东西,我不相信怜南会一直喜欢你这种人。”
宋津言抬眸淡淡地望向林灿:“我是哪种人?”
林灿将宋津言的手机抢过来,点到申请的页面:“他加你好友你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又不拒绝,为什么对他特意的冷淡,你在装什么宋津言,你不喜欢他就和他说清楚,不同意又不拒绝你这是在钓着别人。”
宋津言觉得林灿说的没错,他就是在吊着怜南。
怜南天天一副没有他就要去死的样子,他这样是在吊着怜南的命。
怜南透过他不知道在看谁的影子,他不会和怜南在一起却特意吊着怜南的命,宋津言不知道天下怎么会有自己这样的善人。
林灿看不下去,一拳打了过去。
宋津言没有还手,只是从地上捡起笔还给了好友,他声音中没有一点怒火,冷冷清清地也没有什么感情:“摔东西不是好习惯。”
林灿咬牙,又挥起拳,被宋津言轻而易举地接住,青年脸上顶着伤口,望向眼眸中满是怒火的林灿:“打人更不是。”
林灿挣脱开,一把拿过笔:“宋津言,你会后悔的,一定会。”
宋津言将他送出了办公室:“嗯,可能吧。”
怎么可能呢?
宋津言打开手机,望着怜南发送的一系列好友申请。
加上今天这一次,是第二十三次了。
这三个月,怜南一共和他“偶遇”了三十七次,说了二十句“早上好”,十七次“中午好”,他们一起乘了三十一次电梯,一起逛了四次超市,一起走过两次小区楼下的那条路。
他怎么可能后悔呢?
后悔自己没有像林灿一样,对着怜南那张脸屁颠屁颠地跑上去吗?
宋津言讽刺地笑了一声,脸又很快冷了下来。
他不好奇那个人是谁。
他不好奇怜南究竟在透过他的脸看谁。
如果他真的想知道,见到怜南的第二天早上资料就会放在他的书桌上,但他不想,因为重要的是从来不是怜南在透过他看谁,重要的是——怜南没有看他。
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但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宋津言俯身望向自己心脏的方向,在心底很轻声地说。
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颗心的悸动才显得罪大恶极。
他保持着他最后的教养,好心地为怜南续着命。
他会继续如此好心。
*
初雪的那一天,怜南接到了谢予的电话。
谢予:“怜南,我到了A城已经安顿下来了,有机会请你吃个饭吗?有些晚了,但是上个月C城那边突然有点事情,今天刚好也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