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86)
这其实不是怜南第一次意识到,毕竟林灿实在是一个不太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是多久之前察觉到的呢?怜南有些想不起来了,但林灿一直没说, 他也就一直没问。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怜南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开口。
林灿脸上表情停了一瞬,缓慢出声:“嗯,知道一些。”
葵花听着他们两个打哑谜,按照她原先的性子可能就直接开口问了,但是现在的气氛实在奇怪,她眼中的泪就这样随着两个人的沉默落下来。
怜南静静地看着林灿,轻声道:“是调查了我吗?”
林灿开口:“是。”
怜南不算意外,语气中甚至还有一些打趣:“那应该用了很久,宋伯伯宋伯母几年前将东西清理的很干净,按理说是很难找到的。我也花钱去了侦探事务所,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
林灿低声道:“在我家里。”
怜南没有再问,林灿见到怜南不再出声,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葵花整个人呆愣住,良久之后她听见了怜南对于林灿这番道歉的回答,怜南的神情温柔而平静,开口的话语带着无限的包容,像很多次一样,怜南说:“没关系的。”
林灿欲言又止,最后被葵花狠狠推了一下,林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身子,又一次开口道:“对不起,怜南,对不起......”
怜南真诚地看向林灿:“真的没关系,现在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很感谢你们今天陪我来医院,如果有机会的话,过两天我再请你们吃一顿饭。”
这种划清界限的语气让葵花和林灿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怜南却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地用着早餐,他一向吃的不多,今天用了半个馒头之后也停下来了,在一旁一点一点喝着豆浆。
林灿回神过来,迟疑道:“......我觉得有一件事情怜南你可能想知道。”
怜南抬眸之后,林灿缓慢地将那些日他和宋津言的交谈全部说了出来,最后,林灿低声道:“他......其实是觉得你把他当做了替身,他一开始就是这么觉得的,我......我没有将你们从前的事情告诉他,他不是故意的。”
葵花惊讶地捂住嘴,眼眸中流转着无限的茫然,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怜南,却发现怜南只惊讶了一瞬,随后露出淡淡的“原来如此”的表情,葵花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怜南,就像是一个困惑了很久的孩子得到了答案,却发现答案好像也就那样。
其实也没有。
怜南反应过来之后,第一反应是对林灿说了一声:“谢谢。”
他很难得,很难得地笑了一下,是那种清水出芙蓉,不带着任何目的,单纯的清澈的只在年少时出现过的笑颜。
林灿以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白月光这种词,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词去形容一个人,但是在这一刻,他的眼眸被这一抹笑填满的这一刻,林灿突然明白了。他开始心痛,是缓慢复苏的从怜南吐出那一口血开始的混杂着悲伤茫然的苦痛。
怜南还在说话,语调很轻:“原来是这样,林灿,他不是因为我将他作为替身生气。”
甚至这时候,怜南还笑着为宋津言解释清楚,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宋津言的人,一定意义上比宋津言本人还要了解。
怜南之前关于宋津言的困惑在林灿这里得到了解答,他开心地发现,宋津言一直是那个宋津言,即便宋津言不曾记得他们的任何过往,但他的灵魂始终与他相爱。
他笑着说:“宋津言只是觉得,他救不了我......我上次割腕的伤痕太明显了,我又太想遮掩了,我怕他生气,他的确也生气了,但和我想的生气不太一样。他更多的可能......在生自己的气。就像很小的时候,我硬要学骑马,他阻止不了,我最后摔的浑身是伤去找他时,发现他红着眼在哭泣。”
葵花和林灿愣在原地,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怜南。这样......他们无法形容的,像初生的朝阳,清晨的露珠,浪漫的初雪,世界一切美好的词在这一刻难以形容他们从皮囊中窥见的灵魂。
明明手中捏着癌症晚期的诊断书,身上却带着勃勃生机。
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怜南轻声笑了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他也知道葵花和林灿不会理解,但他真的很开心。
时光在向他道歉,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情书。
怜南望向葵花和宋津言,轻声道:“应该......没有吓到你们吧?”
说着他几乎是一个人开始回想起来:“嗯......好像是我做事太欠妥当了,那时候我在宋津言眼中就是一个带着一点熟悉感觉的陌生人,我的眼睛又藏不住事,后面又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以宋津言的性子,肯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和我重新开始。为了我......做替身......”
怜南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但良久之后又很轻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眸重新定到诊断书上,望向林灿:“机会大吗?”
这句话其实可以换为“还有机会吗”。
林灿听懂了怜南的弦外之音,不敢直视怜南的眼睛,很轻地摇了摇头。
“......很难。”
怜南也就明白了,原本他是要让林灿和葵花瞒住的,但林灿刚刚说的事情让他犹豫了一下。他的手轻轻抠着手中的诊断书,犹豫片刻后轻声说:“可以麻烦你们先不要告诉别人吗?”
葵花被怜南生疏的语气弄得想哭,转过身哭着点头:“好。”
林灿迟疑着开口:“不告诉宋津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