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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89)

作者: 甜鸢 阅读记录

林灿抱着盒子进到了房子, 怜南转身端了一杯热水递给林灿的时候, 林灿第一时间没有接过,而是紧紧地抱着手中的盒子。

怜南于是将热水放在了一边,轻声道:“坐吧。”他看着林灿缓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西装衬衫衣领处有些水痕,怜南的目光定在林灿手中的盒子上, 不大,是漆木, 他曾经在宋津言的房间里面见过。

他其实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但一定是还算特殊的东西, 要特殊到宋伯伯宋伯母处理的时候都没有舍得丢掉,后面怕宋津言发现端倪又草草处理,才能流转到托人打探的林灿手中。

盒子黑漆漆的,很像......骨灰盒。

怜南接过盒子, 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看向林灿, 轻声道:“没事的,是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可能......”怜南抬了抬手中的盒子, 声音很温和:“我应该是找不到的,从前宋津言总是不给我看这个盒子,我一直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怜南很认真地又道了个谢:“谢谢。”

林灿于是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开口试图说什么,最后却又把话都咽回去。昨天到今天来之前,他一直在医院和怜南的主治医师探讨,或者说纠缠。

纠缠来纠缠去,林灿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林灿以为自己对这些很久以前就释怀了,但直到这种事情再一次降临在他身上,他才知道不可能......无论他学了多少年行了多少年的医,见惯了多少生死和悲欢离合,都不能对身边亲近的人的死亡释怀。

林灿要离开前,怜南犹豫之后小声说:“可能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林灿转身,望向怜南。

怜南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声音很低:“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葵花,也不需要照顾很多,就是偶尔给她打一个电话,隔一两个月约她出去吃一顿饭,她会很开心的。”

林灿握紧拳说不出话,最后在怜南祈求的目光中僵硬地点了点头。偶尔林灿觉得,怜南真的很残忍,怎么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林灿走了,主动关好了门。

在林灿漫长的人生里,调查怜南就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情。调查出来的东西自己吞下,知晓一切却没有告诉怜南和宋津言,就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自私的事情。

门外,林灿走到拐弯之后,蹲下身哭起来。

门内,怜南很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盒子。

他轻轻抚摸上盒子上面漆木天然的纹路,手立起来戳了戳,随后小声说:“那我看了。”

打开这个盒子和打开宋津言的秘密差不多,怜南其实想过很多次里面会有什么,但直到打开的那一刻他都不太确定。

盒子被怜南翻开盖子,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

一张照片,一个草编的蛐蛐,还有一片银杏叶。

怜南的注意力被那张照片吸引,除了在梦中,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从前的宋津言和......从前的怜南。

他的手轻轻抚摸上去,照片被保存的很好,外面有一层另外贴的膜,连边角都不曾有一分毛躁。这张照片有多久了......怜南算着日子,手指轻轻地掰着,就像一步一步回到过去的岁月。

他抬起眸,看向不远处的一群人。

是他们中学毕业的时候拍毕业照,大家都穿着朝晨一中的校服,他笑着用手指对着镜头笔着小兔子,对着一旁年少的宋津言笑道:“快点和我一样......快些嘛,要拍了!”

“茄子——”

咔嚓——

怜南回神,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湿了些,但是很争气地没有哭出来。怜南想不到这一盒东西为何独独被宋伯伯宋伯母放过了,偶尔他也不明白宋伯伯宋伯母,实在是太矛盾了。

做事情又无法做到绝对,又还是要一次次去做,这一点点心软,在宋津言的成长过程中,甚至已经算作“开恩”。怜南的眼神从照片上移开,望向盒子中的另外两件东西。

这只蛐蛐......是他送给宋津言的吗?

说实话,怜南有些记不清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也没有骗自己,慢慢地把时间往前扒着,但是找寻不到关于这只蛐蛐的记忆。

他和宋津言相伴的时间实在太多了,回忆也实在太多了,他觉得无与伦比的某一瞬可能在宋津言眼中只是平常的瞬间,同样,宋津言如此珍藏的回忆也有一日消散在他的回忆长河中。

怜南觉得也算正常。

但他心还是隐隐酸涩了一角,他终于开始意识到时间是多强大的敌人。从前他觉得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再过百年,他和宋津言之间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但老天打个哈欠,小小的一点事故落到他们头上,他们的人生就被砸的分崩离析。

晚上睡觉的时候,怜南将照片摆在了一旁。

窗外的风雨变得很大很大,让他睡不着,他起身去关窗户,手机里面葵花的消息还在不断闪着。怜南没有打开手机,走到窗户边,明明只是开了一角,还是让他冷的浑身颤抖。

九楼不算高,其实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九楼只是很普通的高度,但怜南看着看着,不恐高的人却开始感觉晕眩。风吹雨刮着,怜南按着窗户的手紧紧关不下去,他痛苦地蹲下哭出声。

他想现在就去出去敲开宋津言的门,想把这张照片甩在宋津言面前,想哭着揍宋津言几下之后再紧紧地把他拥抱住。

但想了很多,他一步都没有移动。

怜南不知道夏日的风为什么会这么冷,是不是上天也隐含了一分同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选择一个怎么样的答案,葵花的话和卫茵的脸交替着回荡在他脑海中,最后定格的那一刻是病床上卫茵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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