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圣书里记载的伯利恒之星,明亮干净,光彩夺目。
大概要用尽吟游诗人所有赞颂的诗词,才能歌唱出那样绚烂的美丽。
奴仆们仰望着他,看见那条套在他脖颈上的天鹅绒项圈,以及项圈末端被恶龙牵在手里的银链,心中无比绝望:这只被打入地狱的恶龙终于暴虐凶残到极致,去俘虏了一位天使来折磨复仇吗?
天生克制地狱生物的天使都这么惨,他们这些恶魔还能有好果子吃?
万念俱灰中,他们听到天使用比他们更绝望的声音,颤抖又震惊地呼唤他们主人的名字:“……阿赫洛斯?”
完啦!
没有带表示臣服恭敬的“大人”尊称。
这位天使的翅膀要被恶龙拧断了吧?就像他们曾经的恶魔蝠翼一样。
奴仆们下意识去看天使的翅膀……呃,没看到。
奴仆们只看到了一对和他们相同,却小得可怜的恶魔蝠翼。
那对迷你蝠翼像是不能适宜境伊北迩群峰过高的海拔,怕自己从云层坠落,又或者是少年想要挣扎逃离恶龙的魔爪,所以还在拼命扑腾着。
可是阿赫洛斯在项圈上打下的奴隶烙印,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解除。
少年抓着项圈掰了许久,指尖都掰红肿了,终于认清这是无效的负隅顽抗后,他蝠翼扇动的频率渐渐慢下,眼眶中泪光闪烁:“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没死吗?”
阿赫洛斯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眉眼深邃,容貌俊美,做这种表情也不显得浮夸。
以诺却觉得他尤为面目可憎,捂住耳朵痛苦地说:“……我死了。”
是啊,大家不都是死了才下地狱的吗?
那么他这个死掉的恶魔,在地狱里碰见死掉的恶龙,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但以诺无法接受这个绝望的事实。
“哦,不——!”
他呜咽着又开始扑棱翅膀,去撞玫瑰窗,想通过窗口逃走。
玫瑰窗被他撞碎,挡不住外头的狂暴风雪,寒风携碎冰灌入城堡,顷刻间就把以诺吹了回来,还差点折断他的翅膀。
阿赫洛斯只能像放风筝那样,把他牵着另一个地方去避风,还说:“好了好了,四五二,我允许你保留这对可爱的装饰小翅膀,不会给你拧断的,你也不用自残。”
以诺感觉自己被恶龙狠狠羞辱了。
他只能继续往城堡的圆拱顶飞,想让自己立足最高处,狠狠俯瞪羞辱恶龙,以作报复。
谁知升空途中,一个象牙小盒子突然不稳,从以诺身上掉了下来。
阿赫洛斯金瞳锐利,眼尖手快将它捡走。
以诺脸色大变,改升为降,朝恶龙俯冲过去:“还给我!”
阿赫洛斯起抬左手,轻轻掐住以诺纤细的脖颈,右手则捏着象牙盒子,垂眸启唇,缓声诵读盒锁上的诅咒:
“任何怀抱觊觎之心打开这盒子的,以诺将会像抓住一只鸟儿一样,俘擒他的灵魂。”
第4章
灵魂是恶魔最重要的东西。
除非灵魂彻底消散,否则恶魔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他们因罪孽死亡,又因死亡而诞生。
堕落在血腥残酷的地狱,与痛苦为舞,与煎熬为伴,被一切生灵遗忘,被所有光明抛弃,直至时间尽头。
因此以诺无论是给邻居米基留下的战书,还是在象牙盒子上写下的这句警告,都与“灵魂”二字有关——这是非常凶狠的威胁!却把更凶狠的地狱恶龙阿赫洛斯看笑了。
“‘以诺’是你的名字?”他问以诺,“这不太像是恶魔该有的名字啊。”
“‘像抓住一只鸟儿一样,俘擒他的灵魂’……哦?像你被我抓住,要给我当奴隶这样吗?”
阿赫洛斯逐字逐句拆解以诺的诅咒,完全不感到害怕,甚至觉得非常有趣——因为当你足够弱小时,连生气都只会显得可爱。
以诺就是阿赫洛斯在地狱里抓到过的,最柔软、最弱小、最不堪一击的恶魔。
他偏偏勾起嘴角,故意用郑重严肃的语气告诉以诺:“四五二,现在我要怀抱觊觎之心,打开这个盒子,迎接你可怕的诅咒了。”
以诺想摇头……噢,摇不了。
他的脖子被阿赫洛斯捏着呢。
以诺只能抬手反捏回去,掐住阿赫洛斯的手腕喝止道:“不准!”
可是阻拦没有成功,小恶魔最宝贵的白象牙盒子被恶龙残忍打开。
里面没有任何贵重物品,只有一张藏宝图卷轴,和一把通体雪白、背后雕刻着天使翅膀浮雕的手持镜。
“怎么只有一把小镜子?”
阿赫洛斯略过自己的坟墓地图,径直拿起手持镜,挑高眉尾:“上面还刻着丑陋的鸟人翅膀。”
以诺纠正说:“是美丽的天使翅膀。”
阿赫洛斯却坚持:“天使就是丑陋鸟人。”
以诺怒视恶龙,呲出恶魔尖牙,很凶但没有一点威胁性地吼他:“嫌丑那你放回去!”
阿赫洛斯笑了笑,口吻宠溺地说:“好好好,放回去。”
他也果真把藏宝图取出来,将天使手持镜重新放回象牙盒子里,还松手把以诺放开了。
以诺惊讶恶龙居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了,于是他扑扇着蝠翼飞回半空,得寸进尺命令道:“把项圈解开,盒子也还给我,再给我很多很多的路费,送我回地狱中心之城。”
阿赫洛斯又仰头看他,拒绝道:“这可不行。”
以诺拿出自己最强硬的态度:“不准讲‘不行’,你只许说‘好的’!”
“四五二,这是你的台词。”阿赫洛斯唇角的笑容越发灿烂,金色竖瞳里却透出邪肆的恶意,“你还漏了两个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