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巫女留学实录(165)
嵇瑶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她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是震撼和讶然。
那矮人双目紧闭，明明四肢短小纤弱，可从嵇瑶这个角度看来，那身形分明顶天立地，是和机械傀儡一样的巍峨。
这并不是什么灵魂的献祭，而是一个纯洁无垢的灵魂在低吟着，寻找着，注入着；
这是创生的过程。
尽管身边的费多巴尽力压抑着，可嵇瑶还是能感受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矮人的眼周红了一圈，可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这样漫长的过程中，他竟然连眨一下眼的时间都吝啬。
可嵇瑶却清楚，学院之中的老师全都带着机械傀儡在门口应付那些精灵，这大厅之中，有过相关经验、有资格主持这场仪式的只有费多巴一个矮人。
他只能一个人扛起这一切。
从矮人身体中溢出的力量缓缓包裹了机械傀儡全身，机械傀儡的身体随着那光芒蔓延逐渐亮起，可当那光芒蔓延到胸口的时候，却戛然顿住，没有再往前过。
嵇瑶屏住了呼吸。
矮人显然是遇见了极强的阻碍，连双眉都下意识地紧紧蹙起，那张原本平静的脸庞已经皱成了一团，他的胸膛急速起伏着，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周遭的气氛仿佛倏地被人点燃，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灼之中，矮人们连手中还握着的炼金术棒都忘了，只是面带急切地凝望着身处光芒最中心的矮人。
这是灵魂献祭仪式，他们没办法插上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为同伴默默祈祷。
坚持住，拜托……请千万坚持住啊。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同伴们无声的呼唤，那原本凝滞在矮人胸口的光芒突然往前微微蹿了一下，矮人脖子上的青筋迸出了相当明显的形状，整张脸已经从苍白变成了通红，他的下颌处紧紧绷着，显然是拼命咬牙在忍耐着。
可下一秒——
光芒倏然消散，矮人和那架机械傀儡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之中，矮人脸上的血色顷刻间便如潮水般退却，身体更如失去双翼的鸟儿一般，从半空之中直直坠落而下。
嵇瑶心中大惊，她的大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体却先一步飞身而上，将从空中落下的矮人稳稳接在怀中。
从双臂出传来的重量微乎其微，嵇瑶愣了两秒，才缓缓低头看去。
矮人脸上的血色已经尽数褪尽，甚至被冬日的皑皑白雪还要苍白上几分，要不是他的胸膛处还有几分微弱的起伏，嵇瑶甚至会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生命。
嵇瑶不知道为什么矮人的身体为何会这样轻，轻到她甚至以为怀中的不是什么活生生的矮人，而是一株开得正好的花，一捧洁白晶莹的雪。
他的勇气比他的身躯重上千万倍。
嵇瑶放轻了动作，又缓缓蹲下身，将这位矮人交给匆匆跑来的其他矮人。
那矮人面带焦灼地朝她点了点头，从她手上接过了同伴。
嵇瑶缓缓站起身，那架机械傀儡身上的柔光已经尽数退却，甚至比平常的金属都黯淡些，看上去与废弃的金属无异。
周遭的寂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粉碎，矮人的窃窃私语将整个大厅填满，嵇瑶仔细分辨，却只能听个大概、
“阿诺德的魂力不够……这下该怎么办啊。”
“可他已经是最优秀的炼金术师了……连他都不能完成，我们就……”
矮人们的声音之中都隐隐带上了哭腔，希望破灭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们连眼眶都隐隐发红，
费多巴低着头站在原地，好像根本就没有从这场变故之中反应过来。
嵇瑶有些担忧地走进了些，才发现矮人口中正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魂力……魂力……”
这是矮人的伴生能力，幼年期矮人的魂魄是所有种族之中最凝实最牢固的，而在成年之后，来自灵魂的力量会慢慢分散到身体之中，这就是为什么在嵇瑶读过的书籍里面，有着矮人寿命可达千年记载的原因。
而与此同时，这也是为什么一旦将灵魂献祭给机械傀儡，矮人们的生命就会大幅度减少的原因。
魂力分了大半给机械傀儡，留给矮人自己的就少了。成年当天是举行仪式的最佳时间，这个时候的魂力最充沛，也最完整，没有被身体分去半分。
刚才的阿诺德显然已经成年了许久，比起身形瘦弱的费多巴，他要高大许多。
在离开矮人学院的那一天之后，嵇瑶就特地去翻了翻有关矮人的记载，关于这一次阿诺德的失败，她虽然惋惜，却也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件希望极其渺茫的事情。
可他们却没有办法、
嵇瑶在心中整理着措辞，刚想要安慰一下费多巴，就听见身侧的矮人突然大声道：“谁的年龄最相近？”
没有刚刚好在成年这一天的矮人，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赌上一把。
四周的矮人齐齐噤声，他们之前大多都在背地里挖苦过费多巴的行为，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一个比一个懊悔。
如果他们真的跟费多巴一样，这个时候就不会急得团团转也只能龟缩在学院之中，接受老师们的保护了。
他们多想和老师们并肩作战。
可阿诺德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后退一步，
不是每个矮人都愿意赔上自己的安危，去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