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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皮囊(174)+番外

作者: 程云极 阅读记录

换作从前,夏理也会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在拥有自由后便能活得豁达。

但事实却是,一旦金钱成为新的困扰,曾经期待的生活就会变成令人想要逃离的又一座围城。

尼斯之行引出了夏理试图掩藏的欲望。

以最原始的爱欲为引线,燃尽他心底所有的用于自欺的伪饰。

夏理喜欢漂亮的皮囊,喜欢优渥的生活,喜欢不加克制,喜欢无所顾虑。

他在离开徐知竞后用另一种视角怀念起了人生的前十二年。

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自洽,只有逆转时间才能彻底浇灭心底的不甘。

夏理被困住了,陷入自我意识的悖论。

焦虑在此之后愈演愈烈,让他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荡。

植物园里的樱花开得妖冶,到了初夏都没能凋谢,诡异地攀在枝上,衬得一旁的树木愈发葱茏。

夏理还是坐回上次的长椅,花簇压着垂落的枝干一下一下扫过发梢。

心情难以平复。

夏理亟待一块巧克力巴斯克作为安抚。

“这么晚才下班吗……”

徐知竞一出现,就好像总是天阴,总是要下雨。

夏理循着话音抬眼,对方就站在花枝旁,拎了一整袋他没有买的甜点。

“朋友让我帮忙带的,买多了。”

徐知竞的借口蹩脚,大抵就连自己都不相信。

话还没说完,他就把袋子放到了夏理身边,仍旧退回原处,只在弯腰时靠近过一秒。

“……我先回去了。”

他有些心虚,害怕夏理问起,说罢便打算转身,不舍也只好掩饰。

那枝被压低的樱花挽留似的轻拂过徐知竞的肩膀。

夏理将袋子抱到腿上,挑出一盒巧克力巴斯克,轻声叫住了徐知竞。

“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我明天再给你买。”

“徐知竞……”

怎么办才好。

夏理实在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束手无策。

哪怕他还有星点爱人的余力,他都愿意尝试着骗一骗自己。

然而时隔数年,夏理就连恨都早已消磨,仅剩对无法改变的过往与庸常乏味的现状的无力。

他颓然坐在花下,披着阴沉天色间昏暗的暮气,全然不掩饰疲倦,半抬起眼,恹恹盯着徐知竞。

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要比分别之前更为遥远。

至少那时还有恨能依凭,与所谓的爱纠缠不清。

可现在,除却宣泄欲望,夏理对徐知竞根本无话可说。

对方的讨好在夏理眼中毫无效力,成为一场无趣的独角戏,让双方皆为此感到失望。

沉默成为这段崭新关系的主旨。

夏理平静的眼波,徐知竞无措的神情。

爱情无法复苏,剩下廉价的欲望,要说难堪都算不上。

“我不明白你还在执着什么。”

“夏理……”

“徐知竞,我是不是说过你一出现我就会觉得难过?”

徐知竞怎么可能忘记,这句话在他耳边盘旋了太久,以至于梦里都是夏理离开前泫然的神情。

他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什么。

他不想惹夏理伤心的。

可是夏理看起来真的好不高兴。

他不是说了要走吗?

不是夏理又把他叫住的吗?

徐知竞没有办法了。

他好像真的只会让夏理露出这样带着郁气的表情。

“……我走好吗,不要哭,不要再哭了。”

徐知竞笨拙地学不会爱人。

夏理疲累得再无力爱人。

哪怕命运一再制造巧合,一次又一次令两人重逢,结局似乎依然不存在圆满。

这或许应当被归为不断加深的诅咒,一分一秒都在累加煎熬与折磨。

夏理看着徐知竞一步步远离,融入暮色,消失在一株梧桐树下。

属于他们的最美好的时刻或许早就湮灭了。

那是夏理十五岁前的无数个日夜,和徐知竞一起,看北山街的梧桐随四季轮转更迭。

——

果然,伴随徐知竞的出现,雨水淅淅沥沥浇湿了整个初夏。

巴黎毫无预兆地连日阴雨,徐知竞和夏理不曾照面,倒是巧克力巴斯克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夏理的公寓门外。

宋濯偶尔过来做饭,更多时候把饭盒带去休息室。

他见过几次柜子上的蛋糕,不久便学着做起甜点,兴致勃勃地说要在夏理生日时给对方一个惊喜。

这天夜里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

夏理在实验室待得久了些,离开时天色阴郁得像是在西欧的大陆上扬起铺天盖地的沙尘。

他特地找了把伞,走到半途却还是被雨水打湿了裤腿。

湿冷的布料随着步伐贴向皮肤,空气里却是夏季独有的潮闷。

夏理踩着一地水洼面无表情地行进,走到公寓楼下才发现,徐知竞比他更狼狈地站在紧闭的大门外。

这栋楼的门禁坏了,出入仍需要钥匙。

夏理握着伞柄别扭地在包里翻找,忽而手上一轻,发觉徐知竞替他把伞接了过去。

雨势太大,屋檐挡不住被风卷来的水珠。

徐知竞将伞倾斜了些,盖住夏理,自己则仍旧留在细蒙蒙的水雾间。

夏理找到钥匙,在打开门后无奈地回头看了徐知竞一眼。

对方不知所措地举着伞站在原处,腕上还挂着一袋没被打湿的甜点。

夏理轻叹了一声,抬起手却又仿佛不知该落向哪里才好。

他犹豫片刻,末了扯了扯徐知竞的衣袖,带着对方走进了楼道。

重叠的脚步声顺着台阶盘旋,直到停在一扇重新上过漆的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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