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47)+番外
他盯着Eric绕过吧台,从容闲适地在一旁坐下,手里拿的不知是杯软饮还是果酒,噗呲呲发出气泡破碎的声响,隔着透明的杯壁呈现出分外鲜亮的色彩。
夏理在对方靠近后闻到豆蔻粉的气味,混着酒精,由嗅觉衍生出具有回甘的苦涩印象。
“我带你逃走怎么样?”Eric颇为随意地说,“把你藏起来,保证他找不到。”
迈阿密的春末已是夏日的高热。
船舱里的空气有些闷,让夏理的脸颊透出柔润的粉调。
他好像在脸红,眉目间却是一片散不去的沉郁,懒倦地半倚着,不拒绝也不回应。
或许是因为日益升高的温度,夏理近来愈发不爱说话,仿佛连翕动唇瓣的力气都没有,一味地等待他人猜出他的想法。
Eric觉得有趣,凑近了用低温的杯口碰一下夏理的耳垂,终于看见对方往已然无可退却的角落别过脸,冷着嗓子说:“不需要。”
“那等你需要了随时找我。”
二层突然换了首歌,透过天花板传来贝斯低沉的音色。
夏理抬起眼,褐色虹膜被东海岸的阳光照成琥珀般的色泽,映出摇晃的水波,失神一样越过Eric,直勾勾盯住了头顶无趣的纹路。
他似乎什么都没想,仅仅只是放空,呈现出某种极度纯粹的美丽,不需要任何外物就已然漂亮到令人心惊。
Eric当然愿意为这样的美人花费时间。
他坐在夏理身边不去打搅,耐心地等对方将注意收回来。
二层的人玩得尽兴,在繁乱乐声中掺上一阵兴奋的尖叫。
夏理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天花板倒是在他脑袋上咚咚直响,吵得头疼,变成延续的耳鸣。
他又过许久才低头,目光跟着垂敛,轻而缓地颤了下睫毛。
侧颈颀长的线条随动作一点点折出阴影,描得更显清瘦,仿如画中美人,披着面纱朦朦胧胧地浮现。
“你说什么?”
夏理似乎这会儿才听见Eric的话,滞后且飘忽地回问。
他的反应有些像家养的小猫。丝毫不存在戒心,甚至还为这个问句歪了下脑袋。
“我说——”Eric将话音拖长了,“任何能让徐知竞不高兴的事都可以找我合作。”
夏理温吞地点头,没有说接受与否,视线扫过仍在继续的电影,莫名其妙跟了句:“徐阿姨要来。”
徐知竞的母亲过几天就会来,夏理不想让对方感到不愉快。
对方是除太爷爷以外最关爱夏理的长辈,夏理舍不得那样温暖亲近的感受。
“我前段时间刚在蒙彼利埃碰到过。”
提起徐知竞的母亲,Eric突然来了劲,就连语速都加快不少。
“有人把你和徐知竞的关系传出去了。”
他在此处断句,愉悦地打量夏理的表情,见对方骤然僵在了座位上,呼吸都一瞬间变轻了。
“你要不要猜猜她当时的脸色?”
Eric不依不饶地继续,把夏理逼得说不出话。
他既想听又不敢听。
明知得到好消息的可能微乎其微,大脑却只能用那点渺茫的几率自我安慰。
夏理心悸不已,随即产生焦虑,双手在夏季前的炎热季候下发凉战栗,像要痉挛,没有半点力气出口反驳。
他主动将自己与徐知竞的关系划分到不可言明的范畴,茫然想起徐母温温柔柔同自己说话的样子,旋即为将要面对的一切恐惧到开始干呕。
卫生间在夹层,夏理扒着洗手池止不住地恶心。
他起初什么都吐不出来,不久拿食指和中指往喉咙里扣,催出胃酸,和眼泪一起掉进下水口。
徐知竞看见夏理往夹层跑,和朋友们打了声招呼便跟过去。
镜子映出夏理湿红的眼睛,以及晃晃悠悠荡在脖颈上的吊坠。
纤细瘦削的背影在徐知竞眼前弓出一道单薄的曲线,隐约映出衬衣下突起的蝴蝶骨,抵着丝质的面料随抽噎细碎地颤抖。
“晕船了?”
徐知竞把手掌搁上去。
夏理忽地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悚然从脊椎升起一阵寒意,惶惶抬眸,看见镜子里的徐知竞正好体贴地轻抚他的肩背。
“徐知竞?”
“嗯。我去给你拿张晕车贴?”
夏理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好像世界由镜面开始割裂,又被吞噬成同一幕虚构出来的画面。
他盯着镜子里的徐知竞看,迷惑地皱紧了眉头。
耳边能听到清晰的水流声,哗哗将池里的酸液全都冲走了。
他后知后觉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眼前的夏理好像根本没有难受过。
夏理全然搞不懂自己究竟身处何地,大脑一片混沌,突破药物维持的稳定,把他拖回淆乱的情绪中。
“Eric说他在法国碰见过阿姨。”
他依旧注视着镜子另一头与自己并立的徐知竞,强忍着不安看对方印证了Eric的说辞。
“前段时间有一宗孟家牵头的并购。”
徐知竞答得坦然,完全没能读懂夏理愈加枯白的神情。
他甚至笑盈盈地亲了夏理一口,搂着夏理的腰肢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夏理被问得一僵,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礼物’两个字。
有细小的水珠从台盆内侧溅到他的手背上,说不出的刺骨,冷到直往心里钻。
徐知竞见夏理平静下来,还以为对方不难受了,骨节分明的手掌横在腰间一收,把夏理牢牢揽进怀里。
两人贴得太近,隔着布料夏理都感受到了轮廓,直挺挺抵在后腰,慢条斯理地蹭弄。
徐知竞从背后吻夏理的脖颈,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贴着颈侧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