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司卡林(102)CP
“我去休息,讣告一发,这两天吊唁的人多,我都不见,后天给林预准备一套衣服,不必安排在显眼的位置,也不要让媒体拍到。”
“这......”
江惟英起身时皱了皱眉,闭眼忍过一阵眩晕后摆摆手“不能被媒体拍,但是要有出席的证据,所以你安排人拍。”
老胡更不解,江惟英显然疲于解释,他朝着客厅深处走去,偌大的房子随着他的离开忽然就空荡了,老胡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他跟他的父亲何其相似,一样立于高处,享受着不胜寒的孤独,这股子悲怆来得莫名,明明什么都有的人,却总是什么都没有似的。
林预很不喜欢江惟英的房间,当然不止是不好的记忆,这个房间太大了,黑胡桃的木质纹路嵌在半面墙上,细看之下如同流动的黑海,沉闷压抑,他和衣躺在主卧柔软宽大的深墨色床褥之间只觉得难以呼吸,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在这隔离了一切声源以及极度平稳的环境里睡着了。
房间里所有的灯都亮着,江惟英打开门习惯性放轻声音,又觉得好笑,他在路上就听冯泉说林预找了他好几次,问他什么时候能忙完,等他真的来了,人又已经睡了。
他一点都不忙,纯粹不怎么想看见林预,至于为什么,能想到的原因都很抽象,没脑子去想。
林预连鞋都没脱,整洁地躺在床中央闭着眼睛,在一席深色的映衬之下比江伯年还要安详,看得人心里发怵。
江惟英在床边站了很久,这才看见林预手边放了一盘葡萄,大约是谁给他端过来的,他随手放的,林预即便是看上去再干净,但内里的自理能力极差,顺手乱扔东西的习惯永远改不掉,至少这点还是挺鲜活的,这认知让江惟英莫名松快了些,他脱了衬衫,又脱掉林预系了六个死结的脏鞋,嫌弃地轻声丢在了远处。
袜子一脱,林预脚趾蜷了蜷,光秃秃地,看上去总有点无处着落的不安,这个人啊,连手脚都长得十分标致,哪哪都符合人类的审美,但一点都不妨碍这个人就是讨厌,看着都让江惟英心烦,越看越烦。
他抱着肩侧身躺着,就这么盯着林预的脸,林预脸上凑近看也不咋地,鼻尖有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小痣,皮肤不细滑不柔嫩,要是伸手去摸,保不准揪起来一层缺少蛋白的皮,至于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怎么一天到晚不睡觉的人还会有这么多头发?而且上次那个剪头发的是不是给他把眉毛剪坏了,细看之下有长有短,奇奇怪怪的,还有...
突然间林预毫无预兆地睁开眼,清醒短过刹那,他侧过头,一双尚未填充情绪的眼睛清透直白地望向江惟英,眼神抵达之处是对方来不及收回的情绪的深深眼眸,这份复杂的震荡像寺庙里的大钟被重重撞过,余韵嗡鸣,一层一层从林预心脏的位置像四肢百骸流转漾开。
只是一次眨眼。
在这一次眨眼后,林预对上那满是戏谑的眼神带着惯见的凉薄笑意,淡淡注视着自己,先前看到的就好像只是幻像。
“你找我?”江惟英漫不经心地抬手拨开了林预眼睫上的碎发,拨了一次又掉了下来,他失去耐心,索性撤回了手,懒声道“找我干什么?”
林预挪了挪身体,一翻身就离江惟英更近了,几乎鼻尖相抵,未到深秋的天,他却怕冷似的缩着肩膀和腿,动作和神态都像是企图在这种距离里得到点什么“后天是中秋节”
“嗯?所以呢”
“后天是葬礼吗?”
“嗯。”
“那你肯定要参加的。”
江惟英听了定定地看着他。
林预垂着眼,呼吸之间全是江惟英的气息,薄荷味的漱口水掺杂着很淡的男性荷尔蒙,是那些年宾州通往阿巴拉契亚山脉沿路的白雪松复刻过的味道,很冷冽,也很迷人,此刻却多了可触摸的真实,皆来自于江惟英举手投足间同一个衣柜里和林预相同的衣料熏香,浅淡冰凉,即便林预总有失去神智的时候,却也知道他的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灵魂时刻都想逃离这具身体,但身体的每个部位包括嗅觉仍是在眷恋,它会自动追逐这点若有似无的熟悉安全感,用以确认那个人真的在身边。
灵与肉的纠缠在同一个人身体里互相矛盾,困惑是林预抓不到头的线团,张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闭上眼又全是慌乱,尤其是在江惟英不说话的时候,慌乱几乎要成了惶恐。
他很慢地眨眼,微凉的鼻尖蹭到了江惟英,心里一抖,下意识便靠得更近了,试探性的或是不知觉地印了印唇,按林预的习性,那一点浅尝辄止的温度本该立即被收回,但这次有了意外,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在耳边摩擦出了声音,江惟英自始至终睁着眼睛,冷清地抱着肩膀看着听着,看林预笨拙得咬着他的唇,听着林预轻声喘气又慢慢平息,最终疑惑又紧张地盯着毫无反应的自己,一副呆傻样子。
江惟英笑他无知,这才哪到哪,一个吻不被回应就要怀疑人生,那多到几十年的人生,时钟走过的六千圈又该怎么算?
不被回应的人总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会明白,不是每个小龙女都能等到杨过的。
他不是小龙女,他的杨过吃了绝情草,雕都比他有感情。
56-2
林预盘坐在床上打量着江惟英,就真是打量,目光梭巡着,局促着“你困了吗”
“嗯。”
“那你吃过饭了吗。”
“嗯。”
“我晚饭吃了饭,有一些很清淡的蔬菜,还有黄色的果冻,水果..水果闻起来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