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司卡林(6)CP
“没有。”林预不作犹豫,他的声音像一把崭新的手术刀,干净又犀利。
李修抿着唇,最终点了头。
为了明天林预的第一台手术顺利,李修取消了他下午的门诊,好提前熟悉流程。林预没什么好熟悉的,收拾了东西提前下班,下班之前又在科里粗略冲了个澡,他换了衣服,戴上口罩,步行进入地铁站。
头发还是湿的,地铁涌入的风呼啸而来,吹得衬衫紧紧贴在身上,他闭眼不过几十秒,站在那里却像睡过了一场,等听到地铁进站后,才费劲睁眼,这时眼中浓重的疲惫已经是完全罩不住了。
没有座位,也许别的车厢里有,林预远远望了一眼,确定了自己是一步路也不想走。
他抱肩站在门旁,看了下手表,十二分钟后,他能到达租房,到了那里,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这几天他的那些行李和家具都到的差不多了,需要整理,今天晚上应该也无法早休息。
林预有些强迫性洁癖,进屋先洗澡,哪怕刚刚洗过。
他租的房子只有60平,在这个地段不算便宜,墙纸也许是上一任租户贴的,灰得像外面要下雨的天,林预在网上看到这间房后就定下了,这房子很空,不乱,住下去也不用太费神。
被打开的行李还散乱在地上,大多数是厚重的医学书,网购到户的床还靠在墙上没来得及放下来,除了这些,这件屋子里的装饰物就仅剩一盏落地台灯,剩余小部分衣服则是因为没有衣架,临时堆在了地上。
手机铃声在房子的某个角落响了四遍,林预坐在矮凳上,直到头发擦完才去接起。另一头是个女声,她大概是向林预提出了一些让他为难的问题,他嗯了一个字之后,停顿了非常久。
“林预?你在听吗?你住哪里?我过来接你”
半湿的毛巾握在手中,已经很陈旧,粗糙地磨砺着指尖,就在对方不耐烦,又要出声提醒时,林预这才低低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地址传给我,七点到”
“好,那...你注意时间,不要迟到。”
林预按了电话,又是很久没有动,天要暗了,夏日傍晚的风从细窄的窗口吹过来,他竟感到冷,感到厌烦,感到无所适从。
临出门,他再次回望这间很小的屋子,一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家,他甚至在想,出了这个门,再回来的时候他该是什么样子。
和很多年一样,脱了白袍,他依旧穿衬衫和黑长裤,没有贵重的配饰,也没有包,出门寡淡得像个穷学生。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林预打车到了约定的地点。
江灿灿坐在车内,老远看见人走了过来,皱了皱眉,又很快不着痕迹地化作平常。
司机下车开门,很恭敬地叫了一声“林先生。”
林预“嗯”了一声,坐上了车。
第6章
自从江伯年对外宣称卧病,仅半年来江合旗下除了医院,药业外,连同大部分实业就悄无声息地换了新主人,加之他早已不大在医院走动,虽还挂着老院长、老董事长的称谓,却早已形同虚设,不大有用处了,是以,外界是个人都在传他病得有多重,传江惟英很快就要接替他联合懂事长的职务,但不知道江伯年到底是真的病重还是没听到风声,一直也没什么回应,各界邀约全推,鲜少有露面的时候。
江惟英听了就更不可能解释一二了,对传言他从来都是笑纳的,他的身价跟着名声水涨船高,政商界行走无往不利,开心都来不及,只盼着江伯年真的得个大病,两腿一蹬升极乐,到时候他正好收拾江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杂鱼,再把那个野种找个孤岛扔了,想想都是清净的。
今日家中看上去格外忙,佣人疾步穿过主屋和厨厅,行色匆匆,江惟英这才想起,连门前的花圃都被精心修剪过,滚圆的大蘑菇整齐的簇拥着几个泉眼,那太湖石都被刷洗得干干净净,真是好一个喜迎贵宾的派头。
他本应是个十分忙碌的人,至少没有时间会坐在这里看书。
但是他偏偏坐下来了,他想,他到底是继承了一些江伯年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经能掌控曾经控制不了的东西,但不想突然有一天还是会有新的意外。
从那黑色的车门被打开的时候,江惟英就感觉到了,戏谑的,讽刺的笑渐渐凝固,那女人挽着她的丈夫,笑着走进门,她高耸的肚子里装的是什么,江惟英脑子里好奇地想,总不能是个人。
他森冷的目光转向林预,手中的那本艾希曼已经不再安详。
6-2
“惟英,看上去你很快要当舅舅了”
江伯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目光缓慢地从江灿灿隆起的肚子上转向江惟英,眼中的仁慈还没消散,在泛起冷光的镜片后一闪而过,连同语气一道透着诡异的揶揄。
“哦?验过了没有?”
江伯年不见生气,神色也未变,江灿灿淡淡一笑,放下筷子说道“验了,是个男宝宝,爸不放心我在外生产,说还是回自己家的医院比较安全,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帮我安排呢”
江惟英见林预置身事外,仿佛一心只有面前的甜汤,便抬手夹了只甜虾到他面前“说什么呢,我是说这孩子跟我有血缘没有”虾放到眼前,林预皱了皱眉,江惟英便连虾带盆接了过来,他解开衬衫的袖口挽起,边剥掉虾壳,边抬起眼皮“跟姐夫呢?有血缘关系没有?”
极深的眼眸里盛满了认真,挂在唇边那点浅淡的笑意硬是被这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稀释得阴暗冰冷,哪怕他一举一动看上去明明优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