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垂着眼,睫毛扇子似的,神情冷肃。
程熹微翻到她写欠条的那一页,看着自己熟悉的字迹,想到那天晚上迷迷糊糊地写欠条的她,还有飞机上苏念加上那个“0”时,自己塞满心头的郁结,不由得就笑出了声。
真傻啊……那时候。
她笑着翻页,发现欠条的背面竟然还写着字。
几个中文。
歪歪斜斜地拼凑在一起,跟小学生写的似的。
原来苏念中文讲得那么好,字写得这么丑啊……中文很难写的,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早知道他的小学生字迹,还能好好嘲笑他一番啊!
程熹微盯着那几个字,笑着。
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苏念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程熹微”。
原来不是。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他就给她留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歪歪斜斜的六个中文——
程熹微,我爱你。
第11章 再重逢
01
2010年,程熹微拿到第二份研一的毕业证,心中百感交集。曾经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一步一步地,发现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
2011年,程熹微进入研二,下学期需要实习三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当地的法国公司,结果碰到一个女同事对她百般刁难,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没法顺利熬到实习结束,没法拿到最后的毕业证。
最终完成论文答辩的时候,她蹲在阳光灿烂的公交车站大哭一场。
同年八月底,她回国,开始穿梭在各类人才市场。
2012年,程熹微开始工作,进入法国某知名汽车企业,凭着扎实的专业水平和踏实的工作态度得到上级认可,工资不错,工作环境不错,离家又近,朝九晚五,标准的小白领一枚。
2013年,程熹微不甘现状,毅然背井离乡,跳槽到上海某通信业巨头公司,从最基础的技术翻译开始做起,由于涉及太多的专业术语和技术知识,经常熬得双眼通红。
2014年年初,程熹微觉得夜以继日的翻译工作太过枯燥,正好有个机会她申请转到销售部,开始跟着各组销售人员各国出差,一边做着随身翻,一边暗自学着做起销售。
2014年,程熹微已经不再是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扎着马尾辫的毕业生,她学会了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落,可以淡定地跟着上司穿梭在各种商业谈判中,精准地传达双方的想法。
眨眼五年时间从指缝中匆匆而过。
程熹微曾经幻想过二十八岁的自己,穿着利落得体的职业套装,化着淡妆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做一名从容淡定的职业女性。
然而现实总是很骨感。
到了二十八岁的坎,程熹微悲催地发现,自己还是当年那个……
熊样。
不到正式场合,绝不穿那酸兮兮的职业套装。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绝不早起化一脸假人似的妆。不是大领导来办公室视察,她绝对是办公室里蹦跶得最欢快的那个。
程熹微觉得她就这个性格,永远无法出落成落落大方、举止优雅的淑女。
这样的好处是她在公司人缘极好,从上到下包括刚刚毕业的小姑娘碰到什么事情都喜欢扯着嗓子喊“程熹微,你快来帮帮忙”!坏处是她永远不会讨好上级,故意拍拍马屁出出风头,也玩儿不转职场宫心计那套,一直是个基层小职员,本分地干着活儿。
九月,程熹微即将迎来自己二十八岁的生日。
在长一辈的眼里,二十八岁直接等于三十岁。三十岁等于大龄老剩女,过期黄花菜,扯着嗓子吆喝都没人要的那种。
这个周末,程熹微一早就接到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程妈妈的。
“熹熹,跟你商量件事儿。”程妈妈在那头笑嘻嘻的。
程熹微一听她这语气,梳着头发就说:“说吧,这次又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啊?”
程妈妈一听自家女儿这么上道,就来了劲头:“这次是隔壁李阿姨介绍的,他们家外甥,绝对靠谱!人就在上海,虽然没留过洋吧,但人家可是博士,学珠宝鉴定的,在质监局工作,稳定得很啊。家里也挺不错的,在上海有房有车……”
“你别以为你留过学在跨国大公司上班就了不起啊,熹熹,你听老妈的,这年头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来年你都三十了,以后见的对象可是一个不如一个了!就楼下那个谁谁谁家的女儿……”
什么三十!明明才二十八!
程熹微老实地听着,看程妈妈说完了,才问:“什么时间,在哪儿啊?”
程妈妈乐呵呵地说把时间地点照片一起发给她,就挂了电话。
第二通电话是程爸爸的。
“熹熹啊,你妈说的话你听到没啊?”程爸爸从前都不管这些事,什么都随她的,这两年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要乖乖地听你妈的话,别让你妈操心知道吗?”
“知道知道!爸您就放心吧!”
其实就算程爸爸不打这个电话,程熹微也会去的。她向来是听话的孩子,程妈妈让她相亲,那就相呗,反正也不是第一个,大不了就是吃个饭,好让他们放心。至于相不相得成,那就另说了。
不过她没想到他们那么心急,时间地点发过来,居然就是今天的。
出发前程妈妈又打电话来:“熹熹啊,今天化妆没?穿的什么衣服啊?”
程熹微看了眼镜子里清汤寡水的自己:“妈……我又不是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