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有木兰(17)+番外
「莫跟上来,你是霍辛少爷在世上唯一至亲,希望你逃脱出京城,去过你要的日子。」
我打开车帘刚想命车夫停车,就见他突然勒紧缰绳,马儿周身立起,几乎让车整个仰翻。
我跟着摔倒在车里,吃痛之际才看到有几把明晃晃的刀亮在眼前。
骑在马上的人有几分熟悉。
霍玹先一步从车里出来:「庆璋兄,徐将军答应让我把木兰带走,你因何这般?」
徐庆璋拿马鞭的手握成拳,目色冷峻:「阿迟,抱歉,乱世之中选择很重要。」
霍玹立刻将我拉回挡在身后,从惊诧到震怒,他急得脖子都红了:「你父亲不是受过我兄长的恩惠吗?若不然,煜王早就不放过他,都忘了吗?!」
「阿迟,你我同窗一场,我要好意提醒你,皇权之下恩宠只可能来自圣上,我们徐家也只会忠于圣上。」
徐庆璋抬眼望向霍玹身后的我:「丞相霍霆拥兵自重意图谋逆,吾等奉命捉拿其府上下,你二人还不束手就擒?」
我握紧藏在袖口里的匕首,却见霍玹先一步抽出坐垫下的长刀。
他有迟疑,但也只是一瞬。
或许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信赖的朋友义气,所谓肝胆相照,薄如纸,脆如纱。
门帘垂下,马车外传来厮杀声。
不多久,徐庆璋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卢木兰,你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迟死在你面前吧?他虽比他兄长差许多,可待你却是真心。
「不过阿迟啊,若换作是我,我也选霍霆啊。」
我从车上下来,冷眼睨他:「便是你巧舌如簧挑拨阿迟与霍大人?」
徐庆璋的刀正架在霍玹的肩上:「难怪他们兄弟二人都看得上你,你不但好看,还有胆识,听说彭耀祖是死在你手上?」
他说着,手却朝我脸边伸来。
哨声响起,是利刃疾速破开空气的声音。
眨眼工夫,血溅到我脸上,徐庆璋捂着被射穿的手臂倒在地上哀号。
见状胡乱朝我与霍玹砍来的冷刀统统都被挡了开来,混乱中我仍瞧清了那骑在马上身披金甲之人。
满身血腥戾气,如方血洗地府的神明,每一次挥刀都砍下对方的血肉,画面惨烈,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怕。
看得出来之前也经过恶战,但要收拾徐庆璋几个喽啰毫不费力。
我以为霍霆会饶下徐庆璋,哪知他手起刀落,直接削飞了徐庆璋原本中箭的那只手臂。
「这只手是徐知远欠我的,既然他不领情,我就在你身上要回来。」
霍霆又吩咐左右:「平生最恨搬弄是非之人,掰开他的嘴,我要割了他的舌头。」
我背转身去,身后的哀号一潮接着一潮。
接着一只手在我腰上一圈,霍霆把我抱起甩在马背上,对身后下令:「把少爷抬上马车,给他止血,手脚不必太轻,否则不长记性。」
霍霆一手拿长枪一手护在我身前,不紧不慢驱动马儿。
方经历万劫不复的恐惧,又忽地降落平地,听着濒死时我最盼望的声音,仿佛身在梦中。
我甚至不敢出声,生怕梦醒。
温热的气息故意呵在我耳边:「我就是这么坏,你怕不怕?」
我仍是那答案:「不怕。」
眼泪却不争气地滴落在他握缰绳的手上,混着他手背上的血迹流去。
「还不肯承认是在担心我?」
我干脆哭出了声音。
「啊……」
霍霆明显是慌了,将手上的长枪扔给近处的手下,双臂都圈了上来。
「还是第一次见你流眼泪,竟是为了我?」
霍霆的声音怯怯的,带着一点慌乱、一点欣喜,和讨人厌的得意。
我的心中千回百转,却只是问:「我们去哪?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情况便是有你的记挂,我如有神助。煜王起兵谋反,自以为高深隐秘,其实早在我与皇上的预料之中。说我反了也是计划好的,目的是引蛇出洞,徐家便是大蛇之一。煜王手底下有不少我安插的心腹,打起仗来也一点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很是丢面子。当年夺嫡时他假意拥护皇上,并未见识我的厉害,如今他应当知道乖巧了。」
霍霆一面说,竟一面笑了起来。
能把如此凶险之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大抵也只能是他了。
我见识的霍霆是国泰民安时深谋远虑老成持重的权臣模样,还真是忘了他帮助皇上夺嫡一战成名时还不到二十岁。
只是他的话并未解开我的忧愁:「煜王倒了,彭昭和国公府也倒了,那些陪皇上于微末时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听说皇上沉迷丹药之术身体大不如前,疑心也与日俱增。这一仗看似对你仰仗,实际是把你往绝路上推。因你再一次证明了自身的强大,他怕是对你忌惮更深了,这可如何是好?」
霍霆望向我们前行方向的远处,幽深静谧的眼眸如冬日时收敛色彩的湖,唇角缓缓扬起:「现在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去哪,进宫。」
进宫,带着我。
方经历血战的将士列在广安门前等待圣驾亲临褒赏,霍霆下马卸下铠甲与兵器,让我帮着他理好头上的发冠和褶皱的衣袍。
接着他问:「木兰,你可信我?」
我点头:「自然。」
「那就跟着我,跟好了,我去哪,你去哪。」
第18章
雪融后正是北风最烈时。
霍霆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在前,我在后,高挺的身子把风的寒凉都为我撇开了。
道路两边高耸的宫墙似沉默无声的巨人,用压抑的目光注视着来来去去的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