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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有木兰(27)+番外

作者: 月映沙丘 阅读记录

霍霆割舍不下霍玹,不忍霍玹的路途如他一般走得艰难,所以一直点拨帮衬。

而只有在明处的霍玹足够成熟足够势大,霍霆与我才能有安宁的日子。

终有一天霍霆对我说,「木兰,我们下山吧,把霍家老宅修缮一下住下。」

我没忍得住鼻酸,「冬尘,你是说我可以回从前的霍家?」

霍霆抬手在我头顶上抚了抚,「我知道你挂念兄嫂,我们住回去,他们会知道的。」

当年的火已将霍家烧得只有一个空壳子,霍霆照着从前的模样画下图纸,请来工匠重新修整。

原来有梅树的地方照旧是梅树,有桃花的地方照旧是桃花,有凉亭的地方仍是凉亭,一砖一瓦都与从前无二。

搬进去的那日,我有些忧心地问霍霆,「我们可以露面了?你确定吗?该不会哪日皇宫里的人不高兴了又来捉你?」

霍霆却笑得坦然,「木兰,你就算不信霍玹,也不能不信我呀,你的夫君虽一介白衣,但并非真的不问世事。别怕,我答应过你绝不再沾染朝政之事,但也少不得要与昔日的人事来往,不过是谋求自保。霍霆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想为你谋一份安稳,要你从今往后不再担惊受怕,再也不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仅此而已。」

我的确是怕的,失去得太多,唯有霍霆是我失而复得的,我哪会介意是住在山中还是宅院里。

我小声道,「其实我是可以住在金翠山的。」

霍霆抬手在我脸边一刮,「傻子,只顾你我快活,不管后世子孙了?」

我怔了怔,听得霍霆又说,「当年先皇那道圣旨并未定我叛乱谋逆之罪,霍霆是死是活朝中众说纷纭,这些都不重要,我既已隐退,于许多人来说便不成威胁。而霍玹假以时日势必在朝堂中有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也是我敢带着你回到老宅的原因。木兰,其他的你不必知道,免得徒生烦心,你只需相信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扛着,最坏也不过你所说,一起生一起死。」

「不再扔下我?」

「嗯,绝不再留你一人。」

我知道霍家的男儿都是极有本事之人,我起初的忧心也在霍霆温柔妥帖的照护中渐渐淡忘了。

霍玹回来祭祖前一月,我才听说当年囚困霍霆的那位张太后突发恶疾薨了。

那时我与霍霆正在用膳,有人来报信,他放下筷子不疾不徐地出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神色如常,挽起袖子往我碗里夹了一块肉,有些认真地看着我,「木兰,多吃些,我怎么如何也养不胖你?」

没几日国丧的消息就在茂县铺开了。

我夜半时辗转难眠,披衣起来到祠堂为霍辛少爷与大夫人敬香。

望着供桌上那一只刚折下不久的梅花,我除了叹息,仍是叹息。

恩怨无尽,情仇难却,世道如斯,令每一个人都像一缕飘零浮萍。

后来霍玹回到老宅来,饭后霍霆忽然说县府里当差的某位老友向他求一副字画,他原本答应今日送去,险些忘了此事。

边说着边吩咐随从出了门去。

我抬头瞧了一眼霍玹,他如今的变化令我有了些许陌生感,他身上再没有霍辛的影子,相反是有几分霍霆当年的模样。

我知道那是在高位之上如履薄冰得久了自然而然生出的隐忍和持重。

见我望过来,霍玹笑了笑,「兄长许是觉得我应有话想与你说,有意避开。」

我心道霍霆那厮心虽细,戏却做得不自然。

霍玹接着说,「原本的确有许多话想与你说,但年岁磨人,累积得久了反不知从哪说起了。」

我拎起茶壶为霍玹倒了一杯茶,「那我来说吧,阿迟,谢谢你救出冬尘,你能有今日成就霍辛少爷与大夫人应当很欣慰,我亦如是,望你将来继续光明,事事顺遂。」

「事事,顺遂。」

霍玹端茶的手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后四个字。不及我看清楚他的神情,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话到此处,我对霍玹的担心始终未说得出口,若多说了只怕是让他徒增牵挂。

我心寒过他少不更事,但也在知道他送霍霆出宫那日向霍霆叩头认错谢恩的那一刻,一切都释然了。

我与他虽无相伴一生的缘分,可一起跌跌撞撞闯出茂县求生,又一同在芳榭园妥帖相伴的从前,是绝不能抹去的情谊。

这一点霍霆懂,我希望霍玹也能懂。

当天我回到房里去,没给霍霆好脸色。

他碘着脸在我身上贴来贴去,我索性翻身过去用后背对着他。

他摇着我的肩膀假哭,「木兰,夫人,我哪做错了?你骂我吧,打也行,别不理我。」

我从前院回来后心口一直堵得慌,却不知该从哪里怨起来。

是怨霍霆擅作主张留下我与霍玹局促对谈,还是干脆骂他人在茂县手却伸到了朝堂呢?

听说张太后与其母家一直想要分权,还听说她不满意皇帝放走霍霆,母子二人一直割裂,后来甚至在自己宫里豢养面首,种种行径令一日日长大的小皇帝不能再容忍。

太后先是被幽禁,而后传出是疯了,再然后便突然暴毙。

霍玹是小皇帝的死党,我不信这其中没有霍霆的驱使与点拨。

我既明白霍霆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往后考虑,也明白他忍不下当日所受屈辱,还明白大仇若不得报的郁结。

因而我不知该怨谁。

我翻身回去,看见霍霆单手撑在床上,似在等我转头,等得眼眶湿漉漉的。

我没好气道,「你们姓霍的男人都仗着自己有一副好头脑,一点不让家中亲人安心省心。霍霆,此生我是拿你没了辙,下辈子,若有的话,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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