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宦(127)+番外
听到此处,所有人面色都变了,尉迟鸿和尉迟炯尤其,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真相,无非是在震惊闻鉴当众将此等隐秘之事说出,大概率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反。
闻鉴平静道:“咱家既是天子血脉,这皇位,我也理当坐得。”
——
梵天寺内,母女终于得以相见,但将军夫人确实已疯,即便她口中絮叨的“琉儿”真的出现在面前,她也认不出人来,只是一直抱着那个人形娃娃。
陈琉儿不敢过去惊扰,只远远看了一眼后,同月慈走到屋外。
月慈问:“夫人怎么称呼?”
陈琉儿垂眸,似是哽咽了一下才道:“我娘姓卫。”
月慈便道:“先前我给卫夫人诊过脉,她的疯病不是药物所为,应是受了巨大的刺激……这种更为难治,只能等其慢慢恢复,亦有可能永远不会恢复。”
亲眼见到自己的夫君被人陷害,一代名将终死于阴毒之手,怎么会不疯呢。
陈琉儿认真看着月慈,眼中似有波光闪动,道:“谢谢你……月姐姐。”
月慈道:“你既还愿意这般唤我,那我有事要问你。”
“你是想知道关于闻鉴的事吧?”陈琉儿并无意外,“那封信确实是我爹亲笔所写。原本陛下和闻鉴的计划有两种方式进行,一种是等尉迟炯按耐不住起兵,那样他也能摘得干净。但若是他们起疑,便只剩下了这第二种。”
这第二种,乃是个同归于尽的法子。
月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为何所有人都盯着闻鉴,为何只有他要面临这种抉择。”
她猛地抬眸,追问,“尉迟炯并未到起兵那步,难不成这也算失败吗?”
陈琉儿似有难言之隐,蹙眉半晌,忽见远处飞来一只鸟,发出几声怪叫。
——计划已成。
她松了口气,却是朝月慈飞快道:“先前发生诸多的事,已经叫尉迟炯不再相信闻鉴,另有一点……若是前者,尉迟炯定是要交给陛下定夺,但换作他自己……月姐姐,月慈!”
月慈尚未听完,已经跑了出去。她身上狐裘飞扬,在冰天雪地中摇曳生花,拖拽出一条鲜活的痕迹。
她边跑边低声骂了句:“这个傻子。”
无论哪种结局,尉迟炯都是个死,但前者尉迟炯只会死在尉迟鸿的定夺中,所以闻鉴要走第二条路,将决定尉迟炯死法的权利一手揽过来。
他不是为了自己。
月慈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他身边。
寺庙外聚集着刘百会等人,只见里面忽然冲出一名女子,两下解开身上厚重碍事的狐裘,随后不由分说抢了一匹高马飞身而上,用力一夹马腹,喝道:“驾——”
——
筹谋需要多年经营,造反只需一夕之间。帝王被软禁宫中,闻鉴果真成为了天下所唾弃的罪人。
青雀在他身边汇报完尉迟炯逃跑的消息,闻鉴淡然如水,拨动了一下腰间的香囊:“找,他们必然跑不了多远。”
青雀退下后,闻鉴才偏头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的人,如今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便又像回到了儿时,尉迟鸿还是那个太子,而闻鉴仍是他身边的内侍。
尉迟鸿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原本朕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可以为你洗去这多年来的冤屈,但你……”
闻鉴截口打断他的声音:“陛下说错了吧,在您的心中,咱家不过是颗好用的棋子,只要最后能赢,又有谁会在意一颗棋子的生死。”
尉迟鸿似是被戳穿,顿了一下才道:“至少朕……是有真心将你当做兄弟的。”
他说的这点闻鉴倒是相信,但仅限于少不更事的年纪,足够纯粹,能够恣意妄为做一切想做的事,只是对于皇家的人来说,越长大,越是身不由己,越是容易暴露劣性。
闻鉴垂下眸子,低喃了一句:“曾经是兄弟,如今也变了。”
钟毓死前曾告诫闻鉴千千万万遍,万事不要冒头,要懂得避让和收敛,做好一个听话的奴才,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打骂是寻常,赏赐即是恩赐。
在那样的环境下,若非如此,他们绝对活不下去。
闻鉴这二十多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他便觉得自己有义务去为他们赴汤蹈火,直到月慈出现,直到她烧了飞鸟阁。
闻鉴闲庭信步迈上金阶,走到众人仰望的龙椅身边。
尉迟鸿微微蹙眉道:“你……”
闻鉴猛地一拳朝他腹部打去,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尉迟鸿捂着肚子,疼出了一头的汗:“你干什么!?”
闻鉴不咸不淡道:“谁让你伤了咱家的宝贝。”
尉迟鸿抬眼看见他腰间的香囊,一下子哭笑不得,莫名生出了种自家的孩子跟人学坏了,还要跟人跑的感觉。
不过……他本就欠他太多,被揍两下倒也无妨。
正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女子的喊叫声。
“掌印!”
紧接着是侍卫冷硬如铁的声音:“来人,把祺妃娘娘送回去。”
然而对方固执地很,冲上前来将门拍得哗哗作响:“掌印!求您放过陛下吧!”
闻鉴看了尉迟鸿一眼,冲外面扬声道:“让她进来。”
外面的侍卫便不加以阻拦,让金惜进去了。
金惜一进门,看见这一幕噗通一声便跪下了,她脸上是一片恓惶,带着哀求道:“掌印如今只手遮天,陛下已不能将您如何,倒不如看在往日情面上饶其性命,本宫愿意代而换之!”
闻鉴尚未吭声,倒是尉迟鸿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冲金惜喝道:“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