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宦(85)+番外
她看着庄泽宣的脸,目光移动到他额头的伤疤处,虚空指了一指,问:“宣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庄泽宣神色一僵,不自觉地捋了点头发将那处盖住,耷拉着眼,道:“没什么,小时候调皮,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这话跟月慈方才说的相差无几。
月慈见他遮掩,看上去很是在意的样子,便道:“虽说这疤落的时间久了些,不过也不是完全去不掉。改日我调个祛疤的膏药给你,你坚持用上几日,应该能淡去许多。”
庄泽宣只感觉陈年伤疤似是一疼,不敢去看月慈的眼睛,只低头道:“没用的,以前我买了许多膏药,都什么用处。”
这道伤就像是烙在了他的骨子里,忘不掉,消不去,时不时还要抽痛着折磨他一下。
月慈从他话中觉出了几分微妙,但见他神色不对,便没有再问。
此时街上远远忽然传来一阵车马行进的声响,不久吁的一声似乎停在了楼下。月慈心中一跳,立即转眼看去,庄泽宣也跟着转头。
雨幕中果然停了一辆红顶马车,由两匹上等马所牵引,庄泽宣一见车表上所印的金鸟图腾,顿时瞳孔紧缩。
他转头看一眼并无意外的月慈,心道:果然,他们还是纠缠在了一起。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慈自寻死路!
于是匆忙伸出手,甚至打翻了月慈为他倒的茶水,只为拉住月慈垂放在桌面的手,焦急道:“若你真觉得抱歉,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月慈一怔,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什么?”
庄泽宣将她拉得紧,月慈随意一抽竟然没抽回来。
只见他目光灼灼,道:“跟我走吧阿慈!云城离这不远,我也带够了人,这次路上不会再出意外了!”
月慈没吱声,却又往楼下扫了一眼。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车帘而出,外面的人顺势将一柄青竹伞送去,为其遮住雨水,也遮住了那张即将露出的脸。
原本祥和热闹的茶楼登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有人拾阶而上的声响,一步一声,木质阶梯咯吱作响。
庄泽宣往楼梯口望了两眼,知道再走就来不及了,便将牙一咬,拉起月慈道:“跟我走!”
二楼两侧都有楼梯,庄泽宣拉着月慈往另一侧走去,可他还未走下一步,一柄森寒的剑便直指着他的面门,将他倒逼了回去。
另一边竟是麻雀。
麻雀无声地扫了月慈一眼,随即望向她身后。
月慈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好像有一道冰锥抵在她后脖似的。
月慈身上被雨淋透,窗子渗进初秋的风,经此一捎便透着入骨的寒意,然而闻鉴的嗓音比这更凉。
“你们想要到哪去?”
庄泽宣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今夜刚知闻鉴亲自领兵去抓那李尚,逼得人家家破人亡,最后砍下李尚的头颅。一时心中震骇,只期盼不要再遇上此人,没想到会在这碰见,简直是老天弄人。
黑鸟卫将场地清了个干净,茶楼顿时多出不少空位。
闻鉴想着反正今日也杀了人,不再介意多杀一个,便给麻雀递了个眼色。
麻雀心领神会,当即提剑朝庄泽宣牵住月慈的手砍去。
庄泽宣一惊,下意识松开月慈的手,往旁边闪躲去。这一闪,便有人将他按在了墙上,一剑抵着他的喉咙。
月慈连忙喊了一声:“等等!”
那人的剑只在庄泽宣喉咙上擦出一道血痕。
闻鉴表情更加难看,眸中只剩下一片缄默之色,可他还是抬了手,身边的人便为他递上一方雪白的巾帕。
他来到月慈面前,故意将庄泽宣挡住。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月慈望着闻鉴,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宽大的雪袍,干净的像是昆山玄冰,但月慈心里清楚,他这是刚杀过人。
于是身着青衣送她烟花的人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掌印闻鉴。
她道:“放他离开。”
闻鉴默不作声,只拉过她的手细细擦拭,才道:“他想带你走。”
手上不可遏制地用了些力气,“你答应了?”
月慈蹙眉,将手用力抽回:“当然不,我若现在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闻鉴眉眼一抬,眼底又透着点光华。
庄泽宣不可置信望着眼前一幕,曾经闻鉴为隐藏身份不得不对阿慈卑躬屈膝也就罢了,为何他现在既恢复了身份地位,仍是一副小跟班的姿态对她?
是阿慈对他还有利可图,又或者是……
庄泽宣简直不敢深思,一想到另一种情况,便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剑刃逼近,血痕更深,他恍然未觉,只瞪眼红了的眼眶喊道:“阿慈!此人居心叵测,你为何一定要留在他身边!?”
难道连她也动摇了么!
月慈几不可察地将眉一蹙。
她这青梅竹马心眼不坏,就是有点太憨了,不过这副模样倒是叫她有些感动。
明明小时候这家伙是他们三人中唯一的男孩,却也是最胆小的一个,但如今却敢冒死带她离开。
一时月慈有些哭笑不得,但她瞥见身边闻鉴的脸色,心知这种时候能保住庄泽宣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闭嘴,打断念想乖乖离开,否则按照闻鉴这喜怒无常,眼里又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只怕今夜还要再开杀戒。
月慈心里瞬间有了主意,她绕过闻鉴,朝庄泽宣靠近。
身后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持剑抵在庄泽宣脖子上的那人也将剑握紧了,好似只要月慈表现出一分要走的意思,那把剑就会无情地砍断庄泽宣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