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130)
阿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袖口沾染的墨汁,是听闻敲门声时,为将东西藏匿起来时不小心令垂落的袖口浸透墨水,袖口下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缩,她解释道:“在练字,不慎沾到了。”
雍殊目露讽意,他解开里衣的系带,仿佛关心她学业一般说道:“还未见过你的字,换药后给我看看。”
阿瑶接过他脱下的里衣,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带,很快她想出借口,道:“写得还不好看,等我练好了再让你点评一二。”
她很平静,即使她现下眼神闪烁、脸颊泛红,但都只是因为她不知如何面对他的身体,而不是因为她想要背叛他的行为。
没有心虚,没有悔意,将他的弱点送到敌人手中,让他身首分离,对她来说只是如朝食夕食一样每日中最普通的一件事。
恨意不受控制地弥漫,令他身体生寒,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曾出现的旧疾又犯了。
阿瑶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她站在雍殊面前颇有些手足无措,不得不仰头目视他道:“你应该坐下来,否则我动作不便。”
“好。”
雍殊背对着她坐下,不处于他的目光之下,阿瑶飘浮的视线总算稳定下来,她找出剪子将绷带剪开,一层层取下绷带时,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后背的陈年旧伤。
雍殊闷哼一声,阿瑶手指因被吓到而颤抖,她的指腹还停留在他腰上的伤痕上,因他腰部忽然往前,导致原本贴合的手指离开了些许距离。
看来他对这些伤痕仍旧很在意,以致于被人触碰时反应这么大。
她重新贴上那条长长的疤痕,从后心开始抚摸至腰部,即使过去多年,它依旧丑陋,而这样的疤痕不止一条,遍布在他的身后,与新增的痕迹交错。
“这是因被鞭打而留下的。”
阿瑶听见他喑哑的声音,手指不禁压下,她试探地问:“是谁?”
“薇姬。”
“嗯?”
他不知何时转头,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时,阿瑶下意识以为是
在叫她,她应声后便惊觉回神,然而他已经转过视线。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唯恐惊扰了他的记忆:“如果王姬和雍衡失败了,你会怎么对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雍殊一字一句落下,浓郁的恨意令阿瑶遍体生寒,她快速缩回手指,借着翻找伤药的动作掩饰内心的纷乱。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情绪,雍殊倾身靠近,他寒凉的吻落在她的嘴角,又在脖颈上缠绵,他的语气十分温柔:“你不是她,不必惊慌。”
阿瑶睫毛又是一颤,便听他继续道:“我是如此喜欢你,喜欢得不舍与你分离片刻。”
她已经找到了伤药,药瓶被她握得很紧,急促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上,令皮肤不受控制地生出些细密的颗粒,药瓶也滚落在被褥之中。手掌支撑在床榻上,掌心下鞶带的皮革坚硬,雍殊的语速放得缓慢,为了让她能够听清:“如果雍国内乱我失败了,我们就葬在一起。”
阿瑶如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一般将它攥紧,她提醒他:“时下已经不提倡人殉了。”
“只是不提倡,又不是禁止。”雍殊抬高她的下巴,潮湿的吻随即落下,“你是要与我同生共死的。”
一般这种时候阿瑶喜欢扶着他的手臂,但是她的手指一触碰到裸露的皮肤,便因它骤然紧绷的变化而悻悻收回。
伤口崩开,血腥味更浓郁时雍殊才松开她,他平复呼吸,伸手将她敞开的衣襟整理好。
阿瑶手中还握着那根墨色鞶带,本来想生气,但是见到他肩膀上的血液,最终还是忍下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衣襟,抱怨道:“湿答答的,换完药我就要沐浴。”
这次换药换的时间比较久,待阿瑶擦过身体后,已到了夕食的时刻。
她总觉得雍殊今日不太对劲,然而她的问题被他不轻不重地挡了回来,他除了态度有些冷淡,其余的都很正常,阿瑶很快便不放在心上。
明日便是她和祁硕约好的日子,他们会在城门与王姬见面,想到这里,阿瑶心情有些沉闷。
许是心中怀揣着这件事,阿瑶在半夜醒了过来。
她看到了床边的人影,为了透气,帷帐没有垂下,而是挂在两旁的弯钩上,月色明亮,照入一室光辉,也让她看清了雍殊的眼神。
审视,评判。
阿瑶坐起身子,光滑的乌发顺势从肩膀后垂下,她心中产生了警惕,眼神却是如睡醒般惺忪。
“你睡不着吗?”她挪上前环抱他的腰,将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体上。
雍殊手掌抚摸她的长发,从头顶梳理到发尾,如果她一直和现在一样安分,如果让她永远保持无知无觉,阴郁的想法一出现便被他否决。
他没有回答阿瑶的问题,只是反问:“怎么醒了?”
阿瑶从他怀中抬起头,她也不想告诉他原因。长夜漫漫,她生出些兴趣,便邀请他:“既然睡不着,要亲吗?”
“明日吧。”雍殊松开她,语气淡漠,他离开前道,“明日我有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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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薨逝那日,予缇原本已经准备入宫,然而快到宫门时,她便察觉今日的雍宫守卫与往常不同。
出于直觉,她立即调转方向往城外逃去,期间她弃了马车,又与侍卫失联,在荒郊野外躲藏数日才被雍殊的人找到。
她瘦了许多,然而精力依旧不变。
予缇十分迫切地想要见到兄长,与他商议后续如何行动。
她乔装后与手下一同来到兄长目前的住所,如果是从前,她看到这简陋的宅院根本不屑于进入,然而风餐露宿的几日改掉了她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