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77)
姬井枝不甘地看着越来越近
的王师,下令道:“撤退!”
左仁来到雍殊身边,他看着溃逃的晋军,大笑地问道:“公子,追上去吧!”
他一扫对晋军的畏惧心理,胸腔中充斥征战的豪情,恨不得立即将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追上去送死吗?”余嘉看不惯他,出声嘲讽道。
眼见双方要吵起来,雍殊解释道:“晋君因担忧国土被入侵才逃离,不代表他们没有一战之力,我们不宜追击。”
他在现场看得清楚,作为中原的强国,晋国的军队实力在他们之上,只是因为国君轻敌,加上有姬扈的帮忙,才让雍国能够拖延时间,阻止他们攻下平末,若是没有王师到来,时间越久对雍国越不利。
左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雍殊上前迎接王师时,也看到了象征的旗帜,寒意从骨髓中产生,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猛地望向军队驻扎时建造的瞭望台。
视野广阔的高台上,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她是否觉得这旗帜眼熟?
“在看什么?”兵车上下来一人,他笑着走到雍殊身边,顺着他方才的目光看向平平无奇的瞭望台。
刚才的一刹那,他可是见到这位堂弟的脸上出现恐慌的神色,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有劳堂兄。”雍殊收敛心思,垂眸对他一礼。
雍尚回以相同的礼仪:“恰好我在洛邑,这是我应当做的。”
周国的卿士说服周天子出动王师震慑晋国,雍尚在洛邑拜访好友,便花费了些心思让天子答应由他率领军队前来。
回营的路上,雍尚问道:“一直听说王姬来到雍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堂兄在洛邑见到的王姬还少吗?”
“洛邑的王姬都嫁人了,倒是天子的儿子都在洛邑。”他看了眼天色,放低声音道:“周天子的身体,不知道能否熬过这个冬天了。”
雍殊脚步一顿,在雍尚发觉前继续往前行走:“怎么没有听到风声?”
“太子的弟弟们已经成年许久,天子恐怕也有烦恼,便不让他人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
雍殊一直知道雍尚交友广泛,但是没想到周天子压着不让传出的消息,他亦知晓。
或许和阿瑶的观点一样,坦荡的君子总能吸引人们的向往,雍尚从不缺他人的帮助。
“堂兄担心晋国之乱会同样发生在周王室中吗?”雍殊道出雍尚的言下之意。
雍尚点点头。
像他们这种品格光明的人,不喜扰乱秩序的举动,更心怀大义,忧心动乱之下引发的连环后果。
第53章 无赖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时,阿瑶正跪坐在床上收拾行囊。
大片的阳光争前恐后从幄帐外照入,她眨了眨眼,才适应了这阵晃眼的光亮。
只是帐内没有如她习惯的一般恢复往常的亮度,阿瑶讶异地转头看过去,透过屏风边缘镂空的雕刻花纹,她看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他站在门口,视线与她相撞。
这个角度,她是看不清他的脸色的,但是她直觉有些压迫感袭来。
怔愣间,手指碰倒了床沿的物什,“当”的一声打碎了她的疑惑,在狭窄的空间中回响。
阿瑶敛了敛心神,她将种种想法掩藏在面容之下,接着弯下腰,伸手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雍殊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防备,虽然很快叫若无其事的表情遮掩过去。
他视线下移,落在床沿的地上。
素净的一把匕首,手柄一圈圈缠着防滑的牛皮绳子,刀鞘没有多余的纹路,除了将它拔出,否则不见丝毫的锋芒。
他知道白天它被阿瑶随身带着,每晚则压在枕头底下。
失去记忆后来到陌生的环境,即使她对祁硕产生了类似雏鸟情结的依赖,但是她终究留有戒备,不敢完全信任,更何况是他?
阿瑶将匕首放回袖口中时,幄帐内稍显刺眼的光线终于被隔断在帐外,是雍殊进来了,他放下了门帘,于是周围恢复成黄昏时的色彩。
橙黄晕成一片,带着梦幻的安逸祥和,像是在冬日窝在火堆旁边,舒服得令人感到困意上涌。
这是安逸的战后时光,但对她来说却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刻。
公子殊用战场中断的问题,再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阿瑶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隔着布料感受匕首的存在,手上却熟练地折叠堆在床上的衣物。
雍殊的目光停留在她翻飞的手指上,往日细腻的手指已经出现劳作的痕迹,记忆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姬逐渐遥远,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的少女。
他以目光丈量她,如同已经成年的狮子巡视自己的领地。
她只随意坐在行囊之中,身上的烟霞深衣因弯腰去拿远处的匣子而勾勒腰间的线条,似技艺高超的画师笔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雍殊的目光在她的脸颊边停顿了片刻,阿瑶的乌发仅以粉色的发带束起,绣着不知名花朵的发带垂落在她的耳边,偶尔轻轻扫过她的嘴唇。
因为周王室旗帜而生出的隐忧,在此时被其他情绪覆盖。
她如果恢复了记忆,会如何对待他?
这些情绪常常出现在某些难以入眠的时刻,当他隔着屏风,听到另一侧平缓的呼吸声时,情绪密不透风地缠绕着他。
喜悦中夹杂不甘与怨怼,倒不如直接的恨意来得干脆。
“恭喜公子大捷。”阿瑶端正上身,双手抬起对他行了个恭贺的礼仪。
她俯下身子时,头顶的发带便跟着坠在床席之上,雍殊这才看清了她发带上并不是花朵,只是几笔歪歪扭扭的线条,绣者原本有想绣的物品,但因技巧匮乏不得不中途放弃,改而随心地刺下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