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怨(75)+番外
他活着的时候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却不愿让一具尸体拖累温怜的余生。人若死了只是一捧土,没必要让活着的人也困在过去里。
他从小在军中长大,与家人之间的纠葛也不算深,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若死在战场,便是一名好士兵。死于他而言,是一直期盼的荣光。
宋子津微微低头,吻上温怜的唇,很轻的一个吻,转瞬即
逝,月色浓郁,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一滴湿润的泪落在温怜的脸上,再等她分辨时,人已经转身离开了,走入风雪中,门关上的一刹那,好似这人今夜从未来过一般。
温怜紧抱着被子,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垂下头,擦拭脸上的泪,可泪水止不住流下,只顷刻间濡湿一片。
入夜寒苦,若孤身一人,天明好似也不再值得期盼。
元明六年,边寇犯境。
王师承天子之威,率兵北伐,以慑四夷。
除夕那夜,温怜陪同众人用膳后,回至院中,没有早早入睡,而是拿出纸笔,写下一封信。
反反复复写了很久,不断勾画,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泪水斑驳,湿了信纸。
临到最后,她也只写了一句,我很想你。
老将军年事已高,两位兄长在京中担任要职,这次只有他一人远赴边关。
温怜伏在桌案上,望着信上的字迹,过了良久,她才堪堪回神,脸贴在自己的袖子上,将所有的泪擦在上面。
窗外忽然响起一阵震天的鞭炮声,原来到了子时,明日就是新春。
辞旧迎新。可付诸真情,真切地恨过怨过后,又很难割舍。
震天的炮声不停,一束火光冲上云霄,照亮整个夜空。大雪纷纷扬扬,一众士兵手拿兵戟,毫不犹豫发起冲锋。只要打赢,抢到的宅院财宝均归私人所有,从亡命徒到富甲一方的地主,全凭此战。
士兵良莠不齐,可皆骁勇善战,听从将军的命令,宛若亡命徒一般,挥刀砍剑。
边关捷报频传,春日后,皇帝特设宴席,宴请重臣。
温怜近些日子吃不下东西,可身体却愈发丰腴,腹部微微隆起。
宴席内,温怜看着桌案上的菜肴,没有半点胃口,甚至感到恶心。
她手拿帕子,抚着胸膛,正想着如何推辞离开时,皇帝突然喊了她的名讳。说宋将军率军英勇,立功不断,他今日高兴,问温怜想不想要什么奖赏。
胃中翻滚,愈发恶心,温怜忍着不适,站起身恭敬回言,忽然大脑一阵眩晕,她方要说身体抱恙,想要先行离开时,整个人没有征兆地晕倒了。
昏迷前,她似乎看见齐望陵不管不顾地跑到她面前,扶着她的身体,焦急地喊太医。
再醒来,温怜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宫殿内,屋内站满了人,见她醒来,二嫂嫂连忙握紧她的手,惊魂未定道,“你这丫头好生吓人,竟直挺挺晕了过去,你也太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
二嫂嫂满眼怪罪,后怕地握着她的手。
“怀孕?”温怜眸色微怔,只一瞬间,她便回握住二嫂嫂的手腕,“嫂嫂没有骗我?”
“骗你做什么,太医刚诊出的喜脉。”
二嫂嫂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后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可要照顾好自己。”
温怜看向一旁的御医,想要寻求一个结果,却见御医恭敬行礼,“夫人已怀孕数月有余。”
他又说了一些修养的话,可温怜一句都听不清了。
为何偏偏是现在。
她抚着自己的腹部,环视房内,皇后竟也站在一旁,担忧地看她,见她看过来,皇后走上前,抚上她的眉眼,“有了身孕,以后就不是小姑娘了,待你回离开,本宫命几个嬷嬷随你回府,也好照顾你。”
温怜微微点头,脸色些许苍白。
皇后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人群后方,温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齐望陵站在那里,眼神晦涩莫深地注视她。
温怜眸光微怔,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无话可说。齐望陵复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没有留在房中。
皇后最了解自家儿子的心思,见状几不可察叹了口气,命在场几人随她离开,说先留温怜在宫中静养几日。
待所有人都走了,温怜阖上眼皮,没过多久,房内响起沉闷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垂下的手腕被牵起,温怜抬眸,不出意料地对上一双灰眸。
齐望陵坐在床边,紧攥她的手腕,见她清醒,才低声问询,“要生下他吗?”
温怜抿着唇,沉默半晌,才点点头。
“他已经休了你。”齐望陵好似不甘心道。
温怜阖上眸子,不知为何,不愿面对齐望陵受伤的目光,“和他无关。”
她身子素来不好,很难生养,而且她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一直所求不得,温怜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齐望陵坐在床边,垂眸注视她良久。
温热的唇贴上她的眉心,温怜猝然抬眸,却见齐望陵不知何时俯下身,将她揽进怀中,吻着她的头顶轻声道,“好。”
语气释怀,好似做了什么决定。
未等温怜追问,就听他说,“怜儿的孩子,便是孤的子嗣。”
温怜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看他,却见齐望陵浅浅一笑,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怜儿喜欢皇子还是皇女。”
温怜疑心他可能病了。
“随缘罢了。”她说。
齐望陵若有所思点头,小心地探进被中,轻轻贴上她的腹部,语气很轻地说,“这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