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57)
一经确定父亲同周都督真有往来,她顿觉能说动大伯父的把握又稳了几分,也更不惧此行入洛了。
王斐如停顿话语,忽地明白了王静姝是在套他的话。
他用一种复杂极了的目光看向王静姝,既有为人父的欣慰,又有女大不中留的怅然,六娘是想去见那个令她动心的郎君的吧,也难为她的性子,能安安分分地忍耐这许久。
“当真想好了?”
王静姝点头。
王斐如疲惫揉额,显然也是拿她无法了,只得问过她的打算,反复帮她商榷可说服王瑞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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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在建业修整不过一日光景,便催促着王静姝启程,毕竟天子登基初年的祭天也非是小事,祠部曹同仪曹早早就为此筹备了。
按理也不该在这不足两月的时候忽地选中一个远在建业的女郎做祭舞主祭,可谁让天子偏是在这时想起了王娘子。
他们万不敢耽搁了行程,回程不住令行船快些。
行船破江,翻滚白浪不断簇着船只前行,王静姝再次立于船前甲板,只觉此情此景恍若相识。
可不就是相识,这已是她第二次离开故土去往洛京了,她的运气似总不怎么好,她的容颜给她带来的似也多是麻烦,可她骨子里偏生带着逆反,越是旁人为她划定的道,她偏不爱走。
她从来不是礼教框出来的规矩女郎,甚至很多时候,她的善恶标准也带着她出身影响的势利,她能轻易接受大绥会乱了的猜测,也能轻易地利用这个猜测,她也从不惧大绥是否会真的乱,毕竟自她所窥见的诸多细微之处,这个大绥好似早已千疮百孔了,不过是世家的出身,仍令诸多人沉浸在富贵繁华之中。
既如此,她盼着乱得更彻底更无有遮挡点又何妨?
江风扑面,沁人的凉意令王静姝的从下沉的思绪中回神,面上不自觉地浮现一层浅浅笑意,她想,她会喜爱上沈遐洲那样的坏郎君或不是偶然,她就是会被他吸引,也从不惧他现在乃至将来会变得如何,她只想念他。
江风掀开她帷帽一角,随侍众人只见女郎笑意静雅如梨,可又奇异地觉得女郎艳丽的容颜似有诱人堕落的魔力,皆不敢再多看。
第77章
陪我歇歇
行船靠岸,洛京繁华近在咫尺。
按理应有仪曹属官来接王娘子再行安排,或见驾或安置,可都靠岸许久,仍不见得人来。
天使急得额前冒汗,一面安抚王娘子再等等,一面遣人去问询。
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女郎,自是等多久都使得,可王娘子是贵女,族伯是天子看重的大臣,她若是一个不乐意等,扔下他们自去应付后续交接等事宜,可不好交差。
就说若天子要见王娘子,中间多生等待,也恐得个办事不力的挂落。
王静姝兀自瞧着他们着急,视线也落在了络绎的街道,远瞧着个熟悉人影,正是王闻俭。
她心念一动,便想先行下船,恰是时,有郎中打扮的属官推开人群急切而来,只见得其同天使说道了什么,不一会便有人来请她下
船。
属官近前:“王娘子远行辛劳,只天子当下并无暇召见,不知娘子属意住在何处?”
既是为冬至祭天而来,仪曹自是有安置住处,可仍有此问,便是将选择给了王静姝。
王静姝颇有些意外地扬目,当即笑了笑,道她有族伯居所可安置。
然甫一送走仪曹属官,王静姝却是松了一口气,能不见陈雍于她而言,自是好的,毕竟今时的天子陈雍可不是昔日她识得的惠王陈雍。
一想此人顶着温煦面庞做下的事,便觉悚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十年如一日滴水不漏地伪装?又是伺机了多久,才能一经创得机会,便如毒蛇一般直至咬死猎物才松口?而她在不知觉间,是否也几欲落入蛇口?
同他比起来,沈遐洲这样的坏郎君竟都显得纯良了。
“六娘!”王闻俭遥声喊。
王静姝迅速回神扭身朝王闻俭走去,呲地笑出了声,王闻俭惯是世家不羁的做派,打扮上也自来是往贵气潇洒上靠,加之上有能力出众的兄长,故同年岁相当的王静姝一直是贪玩长大不少年人心性。
可今日,他穿的却是一身郎将的装扮,丑是决计说不上的,甚至因少年人特有的意气,显得多有几分精神与轩昂。
可恰是二人太熟知各自的脾性,这般再看,便很是稀奇。
王闻俭显也是耐不住王静姝的打量,一手按佩剑,倒竖眉眼,威吓她。
王静姝更是笑得伏在竹沥的身上,眉眼却是上扬着叱他:“王七郎,你如今好大的威风,我可是你六姐。”
二人年岁相差得太近,又自小玩在一处,多是六娘七郎地互喊,少有较个长幼的时候,此刻虽是提及,却也多是熟稔的玩笑。
王闻俭被笑得面上羞红,气哼她:“你竟还能笑得出,我倒是白忧心你。”
王静姝略敛了笑,这年来,她其实也少有开怀畅笑的时候,便是此刻,心中也多有藏着事,可当她真不笑,那种沉静便凸显了出来,好像方才肆意畅笑的人非是她一般。
若说王静姝观王闻俭是觉成熟衣装中装了个顽童,那此刻王闻俭看王静姝便是笑闹的伙伴忽地比他先长大了。
心中说不出的不痛快,不是针对王静姝的不痛快,就是觉得六娘本不该这样,一时竟悔起打断了王静姝的笑话。
王静姝上马车后,王闻俭骑马伴在外,斟酌着同她说话。
而在他们皆未见得的地方,一年轻郎君正用一种幽晦的目光观察他们,他整个身子都掩在暮色的阴影里,修长且薄,似随时会融入其中一般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