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77)
他想一会,含笑同内监道:“如何会令公公为难,只六娘第一次面圣,还容我叮嘱几句。”
只要不是要陪同一起去,内监还是愿意卖王瑞这个面子的。
王瑞示意王静姝跟他到一旁说话,压低声:“六娘,你该知帝王对我等世家的戒备,你父与我有如今的积累也不易,你的婚事若实在保不住,便罢了吧。”
王静姝笑了:“大伯放心,我心中有数,不该说的,我不会提及。”
一纸假婚书,能令王瑞不留余力保她至今时已是不易,毕竟她的作用还没到不能被取代的地步。
况她隐觉得,陈雍单独召她怕是同她那日在流民棚所所见有关。
她不曾将这事告诉任何人,王斐如给她安排的卫士,也自是听她的。
帝王私杀流民,这种惊骇之事,何人敢宣扬?
她也不敢告知王瑞,她信不过王瑞,这不,现下王瑞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又在韬光养晦与暂舍去她间做出了选择。
若还让他知晓了她无意撞见的事,还不私下就先将她处理了?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笑着应下了。
王瑞凝着王静姝跟着内监离开的背影沉思良久,他越发瞧不清这个往日只知玩乐闯祸的侄女了。
她的胆子大得没边,主意也极强,当真会乖乖听话?
怀疑之余,也颇有些可惜,荆扬两地联结,若少了些姻亲联系,总归少了几分踏实,可若从旁支女郎中再挑选送去,又显不够重视,可惜家中没有多几个如王静姝这样,嫡亲貌美还适龄待嫁女郎。
王瑞收回眼,只希冀王静姝能自己摆平帝王的此次召见。
*
王静姝已许久没见过陈雍,甫一再见,只觉陈雍不愧是为了帝王,全然不复记忆中的模样。
若说昔日的陈雍时时透着宽和之态,那现在他给人之感便只有压抑。
不是帝王自然而显的那种霸气,而是紧绷又时时想彰显威仪的压迫,或同他幼时成长,还有登基以来的经历有关,即便得到了,也时时担忧会失去,日夜所思都为抓得更紧一些。
连带得他的面相都好似发生了变化,长眉压眼,本就偏浓郁的五官陡地变得锋利阴狠,再无初见时的清远之感。
王静姝垂眼下拜,未听宣起,便一直维持着下拜之姿。
陈雍目中晃过一丝复杂,他已然对王瑞近来同吕相走得近,生了反感,派出清理流民的亲卫更是查得,清理那日,在城外可能见得他们纵火杀人的,就是大司农府的王六娘子。
不管是何人窥见,若要维护住帝王的声名,都应杀了以绝后患。
然这念头在再见得王静姝时,他犹疑了,女郎垂着眼,长睫飞翘如檐,光下如玉如瓷般的肌肤美得毫无瑕疵。
无论多久,又拥有了多少美人,陈雍只在王静姝一人身上,感到那种难以言喻的砰张兴奋,秾丽清绝的女郎光是格外宁静地立在面前,就足以令人怜惜,令人想将其征服。
也令人想起王静姝昔日对他的拒绝。
陈雍步下踏跺,立至王静姝面前,王静姝敏锐退开一步,态度瞧着倒是越发的恭敬。
陈雍既不悦又挑不出错,方伸出想挑起女郎下巴的手也重新放下,声音陡地冷沉:“王娘子,你近日可是出过城?”
王静姝面露茫然困惑:“陛下说的是哪日?臣女自来贪玩,近日伤好,倒是常有出门,城外也确是去过。”
自察觉自己发现的秘密,在幕后之人寻上前,她特意又出了几次门,即便无事,也在不同的时段出城随意绕行片刻再回。
为的便是做出寻常的模样,弱化那日的特殊。
“流民棚所失火那日。”陈雍直接点明。
王静姝恍然:“原是那日,确有路过,听闻失了火,可真是骇人极了,现想起来若非臣女只是路过,走得早,怕也要染上那等贱民的肮脏了。”
她十足嫌弃骄傲的模样,直如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刻薄女郎。
陈雍盯视她鲜活明妍神情半响,却失了耐心:“王娘子,莫再同朕装模作样。”
“你都看到了吧?”
他语气极其阴沉,攫住女郎的目光也骇人极了。
王静姝敛容收笑,却拒不承认:“臣女不知该看到什么。”
陈雍厉声:“带上来。”
话落,殿中忽地被带上两满身血痕的男子,他们被拉扯着头皮仰头。
“王娘子可看清了?这可是你的护卫?”
这二人赫然便是去给孩童送粮未归的卫士,王静姝本以为他们已然死在了那场火中,没想竟被抓了活口。
二人面对王静姝目光,兀自垂头自责,不敢祈求女郎相救。
他们皆是王斐如为王静姝再次入洛,精挑细选出来的卫士,忠心自是不必说,家人也全赖王氏养活,看他们受刑模样,想也是宁死不招供的。
可他们活着便是人证,陈雍是在用他们告诉王静姝,他已查到是她,不管她是否真的瞧见,都逃不开干系。
王静姝凄然一笑:“臣女实不知该瞧见什么,陛下既将他们带来,想也知我是为何出现在流民棚所。”
“王娘子聪慧,应知朕想要什么。”陈雍噙笑,绕过女郎抛出的无辜话语,再次逼近。
女郎身上的馨香实令人神志昏昏,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任人都不忍心令她去死的。
他暗示得已足够明显,然王静姝再次后退:“臣女不知。”
美人自来都是知晓自己貌美的,尤其是王静姝这样张扬大胆的女郎,一经确认陈雍舍不得杀她,更是善于用自己美貌,在陈雍即将发怒前,她又道:“陛下应知我不喜被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