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83)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瑞遣人回建业查探荆扬两州联结真假了,还扣下了父亲给她的信件。
王静姝显然怒极,攥着信的手不断收力,书信渐在她手中拧成团。
然王瑞所为还不止如此,他贪心至极,一边同吕相合谋分化陶敬旧部,一边料得了些慕容部族的狼子野心,一直等着这个机会,欲建言陈雍迁都。
至于要将王静姝送入宫廷,那是因他连吕相也一同设计,欲在吕贵人生产后,揭发吕相陷害帝王,到时陈雍染疫,吕相又被清君侧,迁都在即,小皇子交予王氏女郎
抚养,王瑞顺势领南地世家拥之,岂不是挟天子令诸侯?
这些事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一件件连在一起,实在是像王瑞会想出的算计。
王瑞知她同周家的婚事的假的,他自有旁的利益可驱使周家,而她会被留在洛京送入宫廷,当一个抚养小皇子,将小皇子把控在王氏手中的傀儡,且南地一直积蓄着实力,到时再收复北地也不是不可能,万世功业皆可成。
她大伯可真是好算计!
见王静姝想明白,沈遐洲理着她颈后的发,又问:“卿卿,要同我走吗?”
他问的很缓也很有耐心,像是早就料定她反应似的。
也对,从一开始便是他将王瑞所谋拆开了地铺展在她面前。
她眼前的郎君最会装相了,只她总表现得比他更强势,所以他学会迂回了。
女郎倏地盯着沈遐洲,眼睑线条随着眼褶掀动,眯成了漂亮又危险的形状,沈遐洲未免知道得太过详实,就如王瑞肚中蛔虫一般。
除非,是他诱导了王瑞!
王静姝从不觉得自己会比沈遐洲、王瑞等人聪明,但她无疑比谁都了解沈遐洲,这就是个不择手段,还有绑走她前嫌的疯郎君,尤其是他每说一会便不忘问她可要同他走。
王静姝越想越肯定,沈遐洲也被她盯得越发心虚,否认:“我当真什么也没做。”
王静姝不信。
沈遐洲再退让一步:“是我用慕容部族的消息启发的王瑞迁都之想。”
女郎锐了眼眸,猛推郎君胸膛。
沈遐洲受痛一下,却固执地后拥女郎不放,他知,若是不将此事说清,王静姝或误他也在其中逼迫了她,只为逼她同他一起走。
“王瑞与吕良之间合谋,我并不曾骗你,只吕良昔日助陈雍逼宫我母,陷我父等人于死地,我难放过他。”他低弱了嗓音,容情却在女郎瞧不见的地方阴戾无比。
“卿卿,让他们狗咬狗岂不快哉?”
王静姝在一瞬,感到了郎君无边的恶意,那是他近来隐藏极好的病态。
她欲扭头,沈遐洲却不愿女郎瞧见他现在的模样,他用拇指抵着女郎的颈颌,轻轻揉着,既在安抚女郎,也在敛着开闸了的恶意。
“世道如何我不关心,可有人在乎,卿卿,我总要为二郎铺路。”
“把陈雍赶去南地,你大伯夙愿成了,日后也师出有名了。”
沈遐洲眸中似有一团火焰,既足够疯狂漠视,又足够冷静自持,寥寥几句话,轻易将大绥所有的举足轻重之人搅入。
王瑞、吕相、陈雍皆为他手中棋子。
你若说他坏得没边,他又偏将如何收场都考虑入内,有朝一日,平复北地动乱,驱离异族,沈二郎实是再好不过的收尾之人。
且一山不容二虎,迁都,于陈雍而言,可得安稳;于王瑞而言,南地世家也可稳压新迁北地世家一头,夙愿得偿;
而北地世家必然有安土重迁的存在,又为一分化。
沈氏若从这时重新出头,不难将这些遗留的北地势力吸纳,再往后,新权立,南北谁输谁赢?
王静姝想得怔忡,沈遐洲却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卿卿,我料定了许多,唯独没料王瑞已窥破你那假婚书,欲将你送入宫中抢夺吕嫔孩儿。”
他抬起女郎的手,掌心向上,发誓:“若我有骗你,将你算计其中,便令我不得好死,不得与你共白首……”
话还未说完,女郎却已扭身,手指压住了他的唇,她不喜欢听沈遐洲总提死不死的:“我信你。”
沈遐洲欣喜,却见女郎收回手,还同他拉开了距离。
他用眼追女郎而去,目中满是控诉,疑王静姝根本不信他,又在哄他。
王静姝无畏地笑笑,就是在哄他又如何?
眼见着,沈遐洲气红了眼,唇角也越抿越紧,倏地像是要杀人的模样掠过女郎。
好在王静姝一直观察着他,甫一察觉他动作,便极快地拉住了他袖袍:“你去哪?”
“我去杀了王瑞。”
沈遐洲简直是气疯了,竟想直接杀了王瑞向女郎证明。
王静姝也被他惊到了,挡在了沈遐洲的面前:“便许你瞒我那么多事,不许我晾晾你?”
她信沈遐洲的话,沈遐洲再如何算计,他那连假婚书都容不下的心眼,不可能大方到把自己同陈雍扯上干系,怕是撇开都来不及。
他最多的算计,也无非是摆出事实,告知她一个貌美女郎,在洛京可能的迁都后,会有多危险,只王瑞比他狠心多了,对侄女的利用也彻底,二人各自算计交错在一起,沈遐洲实易背黑锅。
王静姝心底早想得透彻,对面前郎君笑意嫣然恬静。
沈遐洲一瞬便品出了意,苍莽杀气尽褪,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恨恨道:“卿卿,你实会欺我。”
王静姝笑意更深,忽地仰颈,主动勾上郎君肩背送上一吻,直亲得郎君飘然才松开,才问:“现在还觉得是我欺负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