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31)
沈遐洲面皮抽搐,想,他或许是太急切了一些,遂而平淡了语气,重复:“二郎让我来接你。”
王静姝这才心觉正常,对他说的缘由也没有怀疑,毕竟,她会来山寺寻访陆先生,便是受的沈二郎指点,然而这名士却被沈遐洲带去的陶娘子得了,许是沈二郎知晓后,逼沈遐洲来接她以示道歉的。
她并不愿现在就走,她同惠王还有约,就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也没见到惠王。
她走出大殿,沈遐洲也跟着走出,好似在用行动告诉她,若不能接她回去,他便也不走。
王静姝漫无目的地又拜了几座佛殿,一眼熟护卫寻来,她记得是跟在惠王身边的人。
护卫恭敬道:“王娘子,我家殿下夜里受了凉,晨起得了风寒,病症来得急,不得已先下了山,与娘子的今晨之约无法前来,望娘子勿怪。”
护卫来得急去得也急。
沈遐洲淡笑:“表妹现在想下山了吗?”
第17章
也该是被他一人骗。
王静姝望向沈遐洲,心中古怪越甚,她与沈遐洲年少相识,沈遐洲在她的认知里,一直是有些倨傲淡漠的郎君。
他的傲非是那种显山露水一眼看尽的傲,甚至很多时候他的言谈乃至举止,都透出一种极好的教养。
可相处久了,便会发现,这种极好的教养下是如冰的淡漠,他如一尊无悲喜的观音像,视线空濛,在看世人,又游离在世人之外。
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非他生得好,太有欺骗性,这种伪装根本无法长久。
而她以往交好的好友中,从未有过他这般的难以看透,一切都如云遮雾绕的小郎君,她不受控地被吸引,喜爱他的清隽端然,也喜爱他身上旁人没有的气质。
但这些都是不长久的,无人能同他真正靠近。
洛阳不可避地再见,他们从一碰面就不对付。
他看不起她来洛京结亲,而她也看不惯他乌黑平静眼眸下的高高在上。
如此长久积累下来的恩怨纠葛,就更显得他突然的示好古怪了。
沈二郎真能管得了沈遐洲,让他做出来接她下山的这种让步吗?
她突然很怀疑。
目光随着心中所感,一次一次地觑看沈遐洲,所有思绪聚集在一起,她仍旧是觉得沈遐洲好看,禁不住地欣赏他的好相貌。
沈遐洲有所感般又对她笑笑:“表妹,要走吗?”
短短的问话,自他嗓中出来,便低凉又缱绻,有种溺死人的温柔,王静姝一下子便遭不住地点了头。
回城的马车上,她不禁抱头捶胸,她怎是这般没定力的女郎?
怎就这般轻易揭过了沈遐洲对她的阻拦和妨碍?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次她没有察觉沈遐洲目的,被他俊容的害羞迷惑得卸了火气,第二次,她是为了自己颜面,在陆放等人面前,压住了火气。
这是第三次。
她又错过了第三次。
懊恼压过了愤怒,她的怒火已一竭再竭。
她撩起车帐帘幔,看骑马在不远前的沈遐洲。
年轻郎君背对着她,单是一个背影,也挺拔,端正,视线再向下,才发现,他的腰肩比例也极好,随着踱马轻展的脊背,还有驭马牵动的肩甲,无端地就让人联想到振翅的白鹤,优雅又惊艳。
王静姝捂脸,她可真是没救了,
他若真心道歉,有意缓和关系,她竟真觉得可以暂不计较这次阻碍。
沈遐洲
察觉般地去看马车,帘幔轻动,隐约能见女子的轮廓。
他收回视线,面容略低,王静姝过激般的防备他不是没有察觉,心底淡淡的不悦在蔓延。
不悦比起相识不久的惠王,王静姝竟更不信任他。
她当陈雍当真是什么老好人吗?
在很早之前,陈雍便被长公主接出拿捏在手中。
作为长公主唯一的孩子,陈雍有意同他交好,甚至有些讨好。
不管在何人眼中,惠王陈雍都是体弱宽容,毫无威胁之人,但沈遐洲一直有一事未明,当初他落入先帝陈容手中,是否有陈雍在后帮忙。
他确实学了长公主作为上位者的疑心,即便陈雍摘得再干净,他也心有怀疑,只因先帝身边死去的那些黄门与宫女,他曾见过其中一人与陈雍私下会面。
王静姝既可能被旁人骗,那为何不能被他骗?
他知王静姝是个遇强则强的女郎,所以,他示弱了。
这时,他好像早已忘了他同王静姝真正的矛盾还未解决,只一心想着,王静姝即便是被骗,也该是被他一人骗。
入城,沈府。
两人并未多言地分开,默契地暂将寻访名士的冲突压下。
沈二郎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向,故而是第一个知晓他们回府之人。
他沉默跟在三郎身后,直到身边都无旁人了,冷不丁又怨念地开口:“我倒不知我是什么时候训斥的三郎你,又是什么时候非要你去接的王表妹了?”
沈遐洲偏头去看他:“我也不知二哥是怎么说动得表妹,与我同一日访陆先生。”
他嗓音和缓,语气也正常,可轻飘飘掠过沈二郎的眼神,冷飕飕的,明明白白地展示着他的不爽快,沈二郎私下打探他的行踪,甚至算计王静姝来阻挠他。
他从第一眼见到王静姝,便知一定有人指点她。
端午祭是一年中的大祭,洛京中有名望的雅乐大家,不是本就有家族归属的,那就是早就被人当门客供奉着的,陶然突然的加入,想要不被人阻挠,自然也寻不得以上两种名士,而隐居的陆放不是那般好说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