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婚约的(33)
江在寒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他听遍了竖琴相关的世界名曲,没找到这一首。
柔缓清新的琴声似晨雾一般,缓缓在耳边弥漫开来。
*
少年衣衫脏乱,手背和侧颊带着未愈合的擦伤。
他似乎对这些伤痛麻木无感,抱着书包靠在墙角,静静听音乐室里的竖琴演奏。
一墙之隔。
里头的男孩在为即将到来的音乐节排练,一遍一遍重复同一支曲子。
外头的少年原本疲倦而防备的脸上,在竖琴清澄的音色中放松下来,露出平和的眸光。
“很棒,最后一遍,”是老师的声音,“不出错的话就提前结束练习。”
“YES!”男孩小声喊了一句,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想快点结束出去玩。
那句“最后”提醒了外头偷听的少年,他匆忙拿出手机,手背的伤口蹭到书包拉链又渗出血,但他一点都不在意,点了录音,把手机轻轻放到窗台边。
*
江在寒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只是想听着音乐放松一会。
谁知一觉醒来符确已经回来了。
他甚至没听见开门声。
符确正背对着他往小餐桌上摆什么。
灯没开。
窗帘也是紧闭的。
江在寒睁开眼侧过身。
“我吵醒你了?”符确回头小声问。
江在寒还是懵的,耳机里的音乐还在循环。
一时分不清是梦里的琴声还是现实。
“您戴着耳机睡觉啊?”符确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一些,指指自己的耳朵,“不会硌吗?”
江在寒慢慢抬起手,摸到耳朵,把耳机摘下来。
“对不起我睡着了,”江在寒坐起来,摸到手机,“已经这么晚了。”
可是手机里没有符确的电话或信息。
他没问江在寒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吃饭。
符确拧开角落的落地灯,调到最暗,让江在寒适应。
“我看每个餐厅人都很多,咱们就算8点出去,也得排个把小时。”符确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递给江在寒,“就自作主张买了饭回来,外卖比堂吃等的时间短。”
江在寒接了水,没拧开。
小圆桌被大大小小的餐盒铺满了,剩下的被符确放在电视柜上。
“吃饭吧?”符确把椅子摆好,“我去洗个澡。”
他回来怕吵到江在寒,没洗。趁着江在寒缓劲儿,飞速冲到洗手间。江在寒踩着棉拖走到小冰柜边,拿了瓶冰水。
一口气喝了半瓶,清醒了。
符确不知怎么找到的中餐馆,带回来一桌的粤菜。江在寒一眼看见左边的艇仔粥,伸手揭了透明的饭盒盖。
浓浓的粥香一下散发出来,直往他鼻子里钻。
江在寒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饿了。
符确洗澡飞快,五分钟就出来了。光着上身抱怨:“水太烫了,怎么都调不好。”
江在寒不舍地从饭菜上收回视线,转头看他:“水温要等一会才正常。”
符确穿着新买的短裤,左手抓着的T恤也是临时买的,上面印着奥市的旅游景点。他嫌热,没有穿。
江在寒坐下,符确坐到他对面,T恤搭在扶手,问:“您不介意吧?”
江在寒摇头。
两个男的,没什么可介意的。
江在寒盛粥的工夫,符确给他夹了虾饺肠粉豆豉蒸排骨。江在寒本来没想给符确盛,自己管自己,但面前的一次性餐盘被符确添满了,他只好也给人盛了碗粥。
“谢谢,我自己来。”
桌子小,符确面前没什么空,江在寒端着碗:“这个,粥。”
符确露出受宠若惊的欣喜,“谢谢江老师!”
还非要两手接过去,颇有点举案齐眉那味儿。
“合胃口吗江老师?”
江在寒咽下口中那点油条丝,点头:“嗯,很好吃。”
“我也觉得还可以,”符确像是蒙对了答案,比做对题还高兴,“跟国内没法比,但还不错,对吧?”
“嗯,你怎么找到这家的?”
江在寒来奥市几次,都不知道这里有中餐馆。
“旅游网站搜的,”符确传授经验,“留评的都是国内过来旅游的,味觉挑剔且靠谱。”
江在寒轻轻笑了下,表示赞同。
屋内只亮了一盏灯,暖黄光线给饭菜蒙了层滤镜,江在寒病了两日的食欲终于有所恢复。
“江老师您吃饭好快。”
符确以为他是慢条斯理吃饭的类型,上回一起吃饭江在寒只喝了汤水,看不出来,今天才发现他吃饭不说话,嚼得很专心,腮帮子鼓出一个水晶虾饺的形状,可爱死了。
江在寒抬头撞见符确的笑容,没什么表情地转向窗外。
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完全拉开。
奥市平坦,完全笼罩在夜幕中,从16楼看出去,点点灯光,像漆黑画布上的萤火。
霭里的夜晚常有这样的景象。小江在寒被外婆牵着散步,听外婆念“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他仰头就能看见月亮,又听见外婆说“月亮月亮跟我走,走到桥边洗个手”。往前能看见茶山上零星的萤火,外婆又说“不要你的金,不要你的银,只要你的屁股亮晶晶”。
小江在寒觉得,不管什么,外婆都能念出一段莫名其妙意义不明的童谣来。
“您在看什么?”
符确跟着他一起往外看,盯着窗玻璃。
他没在看外面,他再看玻璃上倒映的江在寒。
江在寒还在嚼他的虾饺,目光不动,嘴唇却随着咀嚼的动作轻微张合。背景越黑,越衬出江在寒五官的立体和精致,尤其那一点点上翘鼻尖和唇珠,看得符确想伸手碰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