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Beta狩猎指南(140)
医院没有想象中好待,消毒水是最干净的味道,更多时候是来不及处理的呕吐物产生的恶臭。下雨天急诊室全是泥泞,血块和人体组织从急救推车上掉下来。永远有人哭,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这头传到另一头。
那本笔记静静地躺在桌面。
秒针、分针和时针,Alpha目光流水般深静,他一个人时沉下来再沉下来,也没那么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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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那台手术不复杂,一个小时十七分钟,不到中午十二点。瞿清雨换完衣服出来,一起的护士笑着说:“瞿医生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你去吧,我等等。”
瞿清雨把最近病床的输液管流速调慢,看了眼吊瓶进度:“这两天不要下床走动,不要洗澡让伤口沾水。吃清淡点,伤口恢复得更快。”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冬天少有出太阳的日子。
下午那台手术两点开始,进手术室前瞿清雨戴手套,他中饭完抓紧时间讨论下个患者,只来得及给值班室的Alpha发了条消息。入无菌室前他放慢了脚步。
患者家属有两位,等在手术室门外,除此之外,他看到赫琮山。
少年上校大约生性没表现出的那么活泼,五官深海般沉寂着,令他想起那张挂在墙壁上的毕业照,Alpha被簇拥在中央,眼神冷漠,瞳仁颜色纯黑。
至始至终都不是好接近的人。
“瞿医生?”
瞿清雨收回视线:“进去吧。”
快八个小时,中途让血库送了两次血,还算有惊无险。整个脖子僵硬成一块铁,和喜极而泣家属握手的时候瞿清雨差点没站稳。
“明天医院人手就能补上谢西塔这半周的假了。”
瞿清雨靠着医院门口的柱子:“明天想干什么?少爷。”
“休息。”
Alpha在他面前半蹲:“上来。”
来来往往车流。
所有重量压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感觉很奇妙,不用管路,也不用管会不会撞到人。两边的路平坦开阔,城市灯光在两侧闪烁,头顶是人造星辰洒下的光。
Alpha突然说:“我十七岁,陷入了一些困惑。”
上校从不在人前谈起过去,他身上永远笼罩着一层飘渺而引人探寻的薄纱。指挥官位高权重,也无人敢私下讨论他显赫尊贵却又禁忌的家世。
瞿清雨没有等到下文,因为Alpha笑了下,说:“也还好。”
他在十七岁最困惑的事情,是奇怪的家庭构造。这让他对未来产生疑惑,他需要一个替他脱鞋的Omega,还是一个伴侣。
他知道这不太一样,Omega天生要柔软和脆弱,理应被保护在羽翼下,承担生育的责任。Alpha也实在需要在高强度的行业之下找到喘息,得到满足,Omega不出门最好,一向如此。
是这样吗?这是对方愿意的吗,愿意当然很好,如果不愿意该怎么办。这是对的吗?他不知道。
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爱人,AO之间信息素强连接下爱到底是什么。
他偶尔找到答案,偶尔又不确定答案。
“你看起来就很不会谈恋爱。”
瞿清雨没有反驳,贴着他通红的耳朵根承认:“是。”
“教你一个好办法。”
Alpha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落了一点微光。瞿清雨突然想亲他,唇擦过他眉骨,听见他说:“惹我不高兴就亲亲我吧,要亲腺体,亲了就原谅你。”
第64章
瞿清雨放在他脖颈的手指收了力。
年轻的上校浅浅一笑,他没有遇到许多事,他心里没有沉得像是一座山的压力,也没有三缄其口的失望和愤怒,表达于他而言轻松得像一片云。他用苦恼的口吻说出唯一的烦恼:“腺体真是痛啊。”
这是唯一、唯一的烦恼了。
他还要精确地形容:“一离开你就痛。”
背上的人很是停顿了几秒,小心翼翼用手碰了碰他的腺体。
“噢,还有,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日记。”
瞿清雨想了半天自己什么时候写过日记,突然一僵:“……你看到了什么?”
日记上都是叙述,没有情绪。少年Alpha似乎突发奇想,问:“进医院的时实习的时候多大?”
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问这话时的神情。
“成年了,差不多。”
瞿清雨有所保留地说:“中学进了职业学校,方向是护理。”
“你遇到了华西崇?”
瞿清雨笑了:“你想问什么,趁我现在心情好,直接问。”
Beta基本都在职业学校修习,一般不会进入核心专业。按常理讲他不会成为一名医生。很多人都好奇华西崇为什么会破例收他做学生,这问题不少人问过他,他猜测赫琮山有同样的疑问。
只要在医院待一天,就会从许许多多人口中听到自以为是的真相。
两侧路灯亮得如同一条彩带。
“我不想问什么。”
Alpha实事求是地说:“感觉你有点累。”
背上人安静了一刻。
“迟了,不想问我也要说。”
瞿清雨一只手臂从他肩侧搭下去,声音有种奇怪的懒惰:“华西崇没退役前同时在中央医院坐诊,目前活跃在医院的半数医生观摩过他的手术,他收了不少学生,这些人中有的进了军事医院,有的跟随部队去往前线。在我之前他的上一个学生死于流弹,三十二岁,上有六十的父母,下有刚会走路的孩子。”
世界上没有什么两全的选择。
烈士门楣上耀眼的金光,和哭天抢地的悲嚎。极端悲痛之下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对年过六十的父母推搡着独子恩师,将他驱赶出门,说出最鲜血淋漓的话:“——你一个医生,自己的伴侣难产死在手术台上,我们当初怎么敢把儿子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