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05)
妍娘被一股大力搡到地上,头晕眼花半没能爬起来。这人怎么伤成这样还有这么大力气,尾骨那里因为巨大的一股推力撞的麻木。
未等在暴怒边缘的人靠近她,便有一只手掌横过,劈手便将他扔到几米开外。
抔生背着光,若不是满手的鲜血,此刻面无表情的他倒是与神君一模一样。
他扯扯手腕上的铁链,看着妍娘龇牙咧嘴却爬不起来,微微皱眉松了那条链子。
“这么没用。”
他没察觉到不自觉带上的一点关心,只是自私的想着,他在大荒养的第一个活物,可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抔生转身便去了半晕过去不得动弹的人,在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回过身去将妍娘一把抱起,几步站定在外来人的身前。
“她问,你说,听懂了么。”
胸腔的震动传来,带着与生俱来妖邪的魅惑与威压。妍娘不自觉攥紧了他肩上的衣物,心中忐忑,她现在可是在世间最大的妖邪怀里。
这个只有抔生做主的世界,无论怎么死,都不会有外人知道。
正当她恍神的瞬间,头顶声音又传来,不自觉的软下声,“想怎么玩,随你。”
在抔生的眼中,来大荒的所有人只有两个作用,一个是供恶念助修行,一个便是于荒芜寂寥中寻求一丝安慰,供他取乐。
他紧了紧怀里人,有她,似乎那些玩物,有与无便不再重要。
妍娘的尾骨还痛着,便安心缀在他身上,看着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人,心中焦急。
“你是人族么?身上的伤从何处而来,有是怎么进来的?”
可那人因为失血过多,又被抔生一掌伤到,此刻喉咙中满是血,微微一张口,便有半凝结的血块顺着嘴角流到胸前。
“……咳……妖女……骗我……”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一般嘶哑混浊,说完便脱力,脸色迅速灰白过去。
妍娘刚听见妖女两个字,可不等下一句那人就不行了。她在抔生怀里扭动着差点掉下来,被抔生一把捞住。
“快!快救他!”
她落了地,被横在腰间的手臂挡住。抔生着黑袍挡在她的面前,手伸出,地上那具失了气息的躯体缓缓提起,软绵绵的往抔生手中靠去。
妍娘被那件黑袍挡住,能看见的唯有抔生的神色。那双淡淡的眸中忽而闪过情绪,顺着细小的血丝不满双眸,看向她的眼神仿佛不认识一般。
他在吃人。
意识到这个,妍娘后退几欲逃走。从见到抔生的第一面,她对妖没有实质性的认识,单纯的从那与神君一模一样的皮囊上带入一丝认知。
她以为的抔生,是单纯的恶,是假以时日能够教导好的,或许是能够以真心换真心的。
可如今,她不能这么想,也不敢这么想。
她看见真正的骨枯黄土,是血肉与精神记忆全数作为食物消散。她看见抔生鼓起的小臂肌肉,深深卡进了那人的头盖骨,带着白色的,红色的,顺着他漂亮的指尖一点点滴落。
那只手,就在早上,还为她端过粥。
恶心蓦然翻涌,妍娘扶着一边的灌木吐起来。她不想再看背后的景象,不想看见见到血肉便失去理智的抔生。
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力度适中帮她拍背。这除了抔生,已经没有第二个人,她本能的躲避。
像是被烫到一样的躲避动作,可身后的那只手执着的追过来,不徐不疾帮她顺气。
一想到那只手刚刚做过什么,妍娘就愈发恶心。她转过身来,想叫这个妖邪,这个没有心的野兽滚远点。
可刚刚那双放空而带着猩红血丝的眼此刻早已恢复正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眸光中的,是不理解。
妍娘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她所形成的认知,善恶,肮脏与洁净,抔生不理解。
他是生来邪恶的怪物,没有人能改变他。就在刚刚,妍娘看见那只手插进那人头颅的时候,她无比想用那条链子勒死他。
可此刻,抔生偏偏无措的收起自己的手,将它藏到背后,用力在那件黑袍上蹭掉那些污秽的白浆。
“那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我不会治人。我……我只能吃了他,他身上的恶念很多……不吃,浪费了。”
抔生费力解释着,可那双鹿眸中闪过的厌恶,嫌弃,甚至一丝杀心都让他感到彻骨寒冷。
她嫌脏,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进食方式。
漫天的寒意侵袭他的心,就像是一场幻梦。他本以为妍娘是接受他的,至少把他当做一个人,让他吃粥,每晚伺候自己。
两瓣唇想贴的时候,他感受到她的心跳,软软的却生机蓬勃,那便是活着。
可他忘了,忘记她和他们一样,都是被送进来的。带着目的,或是作为豢养他的食物,或是杀死他的利器。
他们,没有任何不同。
抔生的目光冷下来,“你觉得我很恶心?”
妍娘不知他内心的转变,可却明显的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冷意,带着怀疑的打量,似乎只要她说一句恶心,就是和那堆枯骨一样的下场。
那只粘着血迹混浊物的手握住她的手,两只手合在一起,十指相扣,将所有的粘腻恶心分享。
这样,她便和他一样,没必要嫌弃他了。
“我没有觉得恶心,我只是……害怕。”
她要先稳定住这个妖邪。
“我有些不舒服,你能背我回去吗?”
然后杀了他。
她的手攀上他宽厚的肩膀,身下看似平稳的身躯偏偏是她最恶心的人。
“抔生啊,下一次,吃相好一点,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