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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神君(11)

作者: 白袭城 阅读记录

贺云州应了一声,他并不在意。他以为,千万年的相处以来,她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便算是照顾,未曾饿死或是被伤害便是照顾。

“姑娘来了世子府,越发粘人了。”

“嗯。”

“姑娘以前不爱吃甜食,现在却极爱糖渍的果脯。”

“好。”

一问一答间,奶娘渐渐失了耐心。她说的何止是粘人和果脯,分明是在斥责贺云州一点没有夫君的样子,冷待她们姑娘了。可这些话却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半声响都没听见。

屋里人喊了一声,奶娘没好气进去端洗漱好的水。

妍娘躺下,屋内只剩下一灯银豆闪烁着烛光。好在室内昏沉,妍娘用被子裹紧自己。

她有些愧疚与紧张,她分明是神君的妻子,却坦然接受与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室。对于贺云州,她总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人和神君何其相似,可又的的确确不同。

做神君的妻子要自持,要耐住寂寞;可贺云州的妻子,是有人守护的。

妍娘缓缓闭了眼,闻见一片令人心安的松香气息绕于身旁。那是他布的术法,只要魇中有所变化便能立刻感知。

烛火微动,深秋的夜风钻井,明明以为坚不可摧的东西也能被找到缝隙,悄然无息的渗透进去。

贺云州守在床边,忽然松香气息微动,暗自浮涌,魇梦开始了。

魇梦是通过将人的魂魄神思迁入幻境之中,与此同时,被抛下的身体往往也会承受痛苦。可眼前人依旧睡得安稳,只有认真观察才能看到她小指因为忍痛而蜷缩着。

他本以为妍娘娇贵,入了魇中是会闹腾之人,没想到依旧乖巧。

相处几千年,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守着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在神域时,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后远远有个人在看他,只是他不在意,将她简单的分为道心之外的物我两忘。

现在依旧如此,他简单的将一点点的触动归于证道路上的凡尘一梦。

并指凝神,于眉心处将他的怜悯送进那具正在受苦的身体。

魇梦之中,妍娘忽觉身体涌来一股暖流,从眉心处源源不断,直至身体的末端都泛出气血充足的粉色。

她知道,有人在外守着她,安心许多。

可正是这样的变化,让魇中的男人暴怒。他的状态已经颓然,几次的魇梦轮回将他的魂魄吞噬,留下了大片尸斑,从领口一直延伸到衣衫深处,与冻出的青紫色连城一片。

“请了人来助你?没用的,哈哈哈哈哈哈,明日之后你就得跟我一起下地狱。”他并不在意魇中的结局,阴恻恻的咆哮出自己预想中的胜利。

魇梦的崩塌一次比一次早,未等男人扶着树站稳,地面便从远处崩塌而来。

一样的场景,妍娘不再害怕。她知道这儿有只救人的蜘蛛,会倾尽丝线救起自己。她知道这场魇梦外有人守着她,或许醒来可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期盼着,如同在寂寂黑暗中看到曙光的人。

这一次不一样,不需要处理指尖生入血肉的茶花。

可大片梅花落尽的时候,最后的那株梅树上总有那一朵瑟瑟在枝头,无论是怎样的寒风劲雪都吹不落。

妍娘拽着树枝,看见那朵梅花便生出八条毛绒绒的腿来。

是那只蜘蛛,正用丝线缚住那朵原本坠落的梅花,徒劳的绑在树上。

可是丝线用来绑花,那谁来救她?魇中环境恶劣起来,是前几次不曾有的烈风,将深渊中的火吹得燎人。

梅树已经被烤的焦黑,外侧的树皮碳化蹭的妍娘一脸灰。那只蜘蛛腿上的绒毛已经焦卷起来,却誓死抱着那朵梅花固定在枝头。

枝头一重,浓重的梅花香气翻滚在热浪里,万云楼一见,妍娘记得这张倾倒众生的脸。

挥月劈光,那柄梅花剑直直断了缚住梅花的丝线,她看着那只黑色的蜘蛛奋不顾身与那朵梅一跃而下葬身火海。

山花娘娘笑起来,明明是事遂其愿的事情却掺杂着苦涩。

她看着那只蜘蛛落入火海,没关系,再过一日,这些都是她的。梦境与现实,都不会再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愿。

梅花剑一撇,一个利落的剑花将妍娘打落。

没有了蛛丝,预想的灼热感也未曾来临。察觉到妍娘有危险,那抹松香气息寻到了魇梦的裂隙,稳稳托住了妍娘。

魇梦破碎在即,山花娘娘感知到了来人却并不恋战,她知道万云楼见到的挡在她身前的那个男人不好惹,果断抽身离去。

妍娘醒来时,贺云州还未走,他阖着眸子在床边打坐,床绦上系了一只铃,只要魇中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惊响。

梦中术法的温暖似乎尤未离去,妍娘只觉得心间暖暖的。抬手拂过床帘,看见面相月光的那张清冷俊逸的脸,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还好她不懂这是什么,不然定会惊起觉得自己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贺云州睁眼,看见床里侧那双扑闪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他依稀记得不知是几万年前,那时他还不是神,养过一只小猫仔,时常露出柔软的肚皮,然后这样看着自己。

“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妍娘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并没有从魇梦中醒来的酸痛感。

“感觉很好,”她活动了下四肢,那股暖流似是冲上了脑袋,她轻声道,“你真是个好人。”

或许比她的神君还要好吧。

未等贺云州说什么,屋外忽然乱起来。听着是有许多人从门外进来,匆匆忙忙又高声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