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29)
白日里看见贺云州的那刹那,仅仅只隔了一条街,可妍娘明显感觉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春风古柳,分明是天鉴沟壑。
而罪魁祸首的抔生此刻却不要脸的靠过来,小狗似的蹭两下,“我不是好东西,亡命鸳鸯也该是让你和我做,轮不到他。”
妍娘无语,抔生已经疯到连死也要占个名额。她忽然庆幸自己在极海里看见的一剑穿胸唯有自己,若是真的加个抔生,恐怕做鬼也不得消停。
可这种情况下都愿意苟且偷生的自己,怎么会带着不死不伤的神明血脉,甘愿死在某人的剑下呢?
未等她想通,抔生便熄了灯,语气正经不少“他已经出了大荒,怕是不久之后六界最后一点净土都要消失了。到那时,你想知道的便要出现了。”
“什么?”
“送人进来喂养我的妖女,这场浩劫的幕后主使者。”
不得不说这人藏得极好,一局棋将几界君主都谋划进去,而自己的身份却丝毫不暴露,甚至连她想做什么都不清楚。
妍娘只觉得这人真可怕,即使是天大的仇恨也不足以绕这么一大个圈子去报复。
抔生听着她的话,沉默一瞬,缓缓道“如果是爱呢?要救一个救不回来的人,失去了就如同万古长夜呢。”
“那也不能罔顾生灵,为了复活一人,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妍娘反驳道,“想必去世的那位挚爱,若是心地善良,心有天下,恐怕也会为此难过。”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妍娘听得心里毛毛的。
“听你这么说,若是你死了,还要宽宏大度的原谅杀你的仇人了。世间因果循环,哪有复仇复生不流血的。”
黑暗中妍娘循着方向瞪了抔生一眼,“我现在还不想死,我只想杀了你,期望你善良大度不要复仇。”
抔生笑道,“好,若是你杀了我,我保证不复仇。”他扯着滑落的被子,手掌往更热处寻去,“说好要做亡命鸳鸯的,我们一起。”
妍娘并不想理他,她自觉自己如同一株菟丝花,虽然娇弱,却生命力顽强得可怕。襁褓之中在极海活下来,仿佛标榜着她这一生注定坎坷。
接下来的日子,随着贺云州的消失,抔生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了不少。至少每次看见贺云州,从心底的焦虑与愤怒消失了。
与一个疯子过生活妍娘很有自知之明,面对抔生偶尔的发疯,她也听之任之。
唯有一点,只要抔生再提及万年前先神之死,妍娘便会毫不留情一个巴掌甩过去。
红彤彤的五个指头印在抔生那张俊脸上,明显的好像汉白玉上的墨痕。不等那些恣意的妖纹出现,妍娘便适时补刀。
“不想挨打就闭嘴。”
久而久之,抔生便摸清楚了妍娘有几个禁区不能碰。
一个便是养育她的先神,敬之爱之。还有便是贺云州,在抔生逐渐的试探里,他发现神君和自己的地位甚至差不多,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比起神君,妍娘更喜欢自己。
可差错便是出现在贺云州身上,她不知道贺云州里面的芯子是神君,还天真的认为遇到的是一个颇通仙术人间世子。
抔生曾经尝试着说过几句,可妍娘反应很强烈。
如她自己所说,她痛恨被欺骗。那似乎是等同于抔生被虐待的早期一般的黑暗时代。
欺骗,在妍娘的经历里有一个更好的名词,叫做保护。
因为是凡人生长在神域里,因为资质平平,所以她每日只有玩耍。她不需要像人间的姑娘一样学会长大,学会持家。当天真心性与年龄不相符时,便会成为一种折磨。
周围本就少数的人忙于自己的事物,那些讳莫高深的东西她不必懂得,每日只有插画,从五岁插到十五岁。
她被保护的很好,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先是生父母的死,再是阿姑的死,如果欺骗不够,还可以用失忆的方法凑数。
她回首过去,觉得自己傻,可更恐怖的是漂泊感,像是无根的浮萍,方向任由别人把握。谎言戳破的一瞬间,空洞感袭来,只会让她觉得过去的几千年白过了一般。
宁愿清醒着痛苦,也不要被欺骗。她的抵触让抔生每每想要揭开事实便打起了退堂鼓。
大荒里该死的人死透了,该逃的神明逃走了。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偷偷享用余下的日子。
安安稳稳的日子被打破是在一个清晨,窗外尚未有朝霞,不过是一线嫣红挂在天边。半开合的窗户漏着仲春的暖风,晃动着垂落的红色纱帘。
抔生忽然从睡梦中坐起时,手里仍旧捏着妍娘的半截袖子。
“怎么了?”妍娘迷糊着半睁开眼。
“有人进来了。”抔生起身,脸色微变。他侧头感受着风中带来那些恶臭的浊气,浓重的血腥味很像万年前他淘食的战场,“是很多人,很多怨念,生灵涂炭的味道。”
第70章 断头花那里的东西,一个都不能碰……
对于炼狱,妍娘没什么切身体会,通常都存在与别人的口中。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具体的形象,那么妍娘大概率会说几模棱两可的词。血流成河,倒反天罡,不外如是。
从被锁起来开始,抔生就没能允许她离开链子的长度以外。
现在也不例外,抔生回头看了她几眼,然后果断将杯子掀起,强行披上一件披风便带着她往外走。
出了门,那股血腥味便越重,迎着晨风让人作呕。
妍娘捂住口鼻,心中不快,“你带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