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39)
“若人死不能复生,我设这局又如何复活先神呢?”石媪淡淡道。
“此前,这阵无法可破。但现在,你们有选择的机会了。”
转眼间年轻的夫妻二人被投入阵中心,替代了原本的阵眼。
“要么,杀了他们破阵。要么,入阵的人总得死一个。”
极海带着浓郁水腥味的风吹过石媪的衣带,她面色恬淡,在心中早下了定论。
今天的输家,无论是谁都不会是她。
石媪掌控极海,实则是一片欲海,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知悉一个人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不出她所料,那个姑娘果真红着眼就要往她父母处冲去。
那是死了万年的人,连魂魄都没有,全靠着死前流入极海的那点血液存档造出的壳子。
不过现在,足够用了。
贺云州挡不住,也劝不住。他一手拉着妍娘,另一只手里的剑便累赘起来。
他只得扔了伪装好的玉阶,将妍娘控在怀里。她面色不好,心智已经被扰乱,嘴里念念有词着要救回父母。
“阿爹阿娘……梳子……”涂着丹蔻的玉指从贺云州的怀里挣脱,往阵眼方向伸去,手里拿着一个梳子一样的东西,尽管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还是散成了一摊灰。
阵法中没有风,那些灰从指尖漏到地上,再也捧不起来。
或许本还能抢救,可妍娘倾身过去,眼泪和到尘土里,抓都抓不起来。
她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力气,带着满手的泥污就要挣脱贺云州的桎梏。
她听不见贺云州一遍遍的劝解,什么假的,什么是真的,她分不清楚,也不愿意分清楚。
她曾经有过很多期望,期望阿姑永远爱护自己,希望神君珍爱妻子,希望和贺云州一生一世一双人,希望抔生变成一个好人。
好像都不成功,她学乖了,学会审时度势,学会抓住眼前的东西。
她转身,给了贺云州一巴掌,愤怒得像一只龇牙的小兽,“请你尊重我,做的事。”
她努力平静下来的面色下是隐隐发作的疯魔之色,她很生气,很不理解为什么他要阻止自己。
他要担天下大义的时候,虽然自己不情愿他以身犯险,也还照样理解支持。为什么自己想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一味的阻挠。
“别、拦、我。”妍娘起身,若这人不是贺云州,她一定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她起身,在贺云州还在努力消化她情绪的转变的时候,一步一步走向阵眼中的两人。
近在咫尺,亲缘爱意,属于她的。
没走几步,身后的人便又一次追了上来,抱得更紧。
从手腕处,清心咒术裹挟着灵力进入她的身体。耳畔是贺云州喑哑的声音,“妍娘,她操纵你的心,那些都是假的。”
手掌遮住眼睛,在清心咒术的加持下,贺云州的声音格外柔和,“闭上眼睛,妍娘,那些假的都会过去。”
阵内凌乱,阵外的幕后之人亦紧盯着他们。
见妍娘竟然真的被稳住,石媪顿住,与先神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眉毛高挑一下,神性磨灭。
“你确定要和我作对吗。”她无声对着口型,对上贺云州沉稳的眸。
遥遥相对,玉阶应声而起,只指阵眼中木偶一般的二人。
怀里被捂住眼睛的人忽然暴动,妍娘的脑中满是极海中短暂一刻的亲情画面。
再睁眼便看见贺云州拿着剑对着自己的父母。
脑海中的那根弦一下子崩断,她挡在那柄剑之前目眦欲裂,“你要干什么?”
不等贺云州做出反应,石媪的声音便传来,“他做什么?”
“当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你……习以为常嘛。”
石媪声音本就沉闷,这样夹枪带棒的一句话拐了十八个弯说出来尤为诡异。
妍娘没听懂,可她看见贺云州骤变的脸色,心中不由颤抖。
“什么放弃?”
“自然是冥界饱盼生芳桥,愿弃你护桥一次。以你为交易,求与魔界君主共谋天下事一次。”
“在他心里,一个漠视了万年的妻子哪有他的天道重要呢。”
“我说的没错吧,神君大人。”
玉阶剑身颤抖,尽管和他的主人一样穿着一层陌生的皮囊,此刻也难掩心中的忐忑。
——神君大人——
话语萦绕在妍娘耳边,她看见贺云州眸色慌张,两瓣薄唇翕张着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什么。
她本是不信的,可看到他这副神情,如同亲自将这些事盖棺定论。
她宁愿是贺云州亲口说,至少算是欺骗之后的一次悔悟。
可现在呢,她像个笑话。
她向前一步,锋刃抵住胸口,被她挪向一侧。
她没有疯魔,偏偏是神情冷淡,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神君大人?你的剑一定要指着我吗?”
她的眸子太冷又太过炙热,像是一块滚烫的碳瞬间掐灭在冰水里,让人生死不能。
他要失去她了,贺云州的脑中清明,明明白白的回旋着这一句。
“妍娘,我……”
那张红唇又动了起来,“这一次,神君不选天道么?我们别无他法,神君不肯以己渡人,为天道小小的牺牲一下么?”
她的指抚上他的胸膛,感受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神君只要拿出来,便能破了这个阵法,匡扶天道,名垂青史。”
她的样子太怪异,两颗心一起坠着沉入地狱。
她听见贺云州的声音,颤抖着失去了作为神明的高贵,“我是爱你的……”
她随意便漠视了那句话中的忐忑不安,笑得恣意,“那请神君为了我和我父母,小小的牺牲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