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43)

重新进了镇子，他心中已经全然打乱。很久之前，抔生重新融入了自己的身体，南辕北辙的思想在一件事情上出奇的一致，那便是找她。

阵中的那一剑带走了妍娘，却将他永远的钉在那里。破碎的玉阶上爬满干枯的山茶，他的人生永远掩埋在漫天艳红的花雨里。

东街上的灯笼已经亮起，红彤彤的一排。

不知为何，混在人群中便到了东街十三巷。

未及春风阁的正门，便闻到一股花香，顺着迟暮的夜风吹进镇子的家家户户。

春风阁的大门此刻门庭若市，与主持说得一样，这里的确不同于普通春楼。进入这里的人，垂涎脂粉的反而占少数，文人雅士更多，甚至女客也不在少数。

出来蓝科的姑娘们头戴各色鲜花因为是夜场，适时宜的用上了晚间开花的花朵。

夜来香，晚香玉，昙花，夕颜，四季花朵齐聚，昂贵或是山野小花均安插得当，更显风情。

门口迎客的姑娘见他远远看着却也不走，便热情招呼他进去。一人一边扯着他的白衣，隔着帷帽看不见容颜，花香袭来，好似她在时一样。

不过是神情恍惚一瞬，便被扯进了春风阁。

里面是别有洞天，不怪庙宇里要造一座花神轿子。中央的大平台上的各色花朵极致艳丽，并着美人美酒，有人吟诗作对，有人醉乡销魂。

“贵客想要何种花娘？”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寻来，依旧是满头的花枝招展，却无脂粉腻味，想来是这里的妈妈了。

“不用。”他冷冷道，这种地方他本不该来。

可未等他彻底拒绝，那妈妈便往他手中塞了一个花册。

前十二页是今日供应的花，而后十二页是明日预定的花，需出够足够多的银子才能买一种花明日的出场。

他翻了翻，鬼使神差问道，“可有山茶？”

那妈妈脸色一僵，随即恢复笑吟吟道，“若是别的花还好说，可偏偏这山茶……花娘娘只不卖这一种。若非要……”

她顿了顿，迟迟不说下一句。

“若非要，如何？”

“若非要，只能镇上人成亲，花娘娘赠山茶一朵。说是得了这山茶的新人，便能百年好合，万事顺意。”

妈妈既知这单生意做不成，态度便冷下来，“贵客既然不吃酒不看花，那便请离开吧。”

他的一身白衣实在太显眼，带着的帷帽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见。他不喜欢这种众目睽睽的感觉，便选了后门出去。

春风阁的后门是人丁稀少的一条小巷，厨房酒水的采买都从后门进去。正值晚间生意红火，源源不断的后门送进去。

夜色中，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隐隐绰绰，却熟悉无比。

白衣掩在夜色里，他有意躲避，看着那人一举一动。

那人进了春风阁的后门，刚刚的妈妈便恭恭敬敬迎出来，笑吟吟递上刚刚送上来的那本花册。

是预定的明日的花材。

那男子看着十分能说会道，接过花册几句便将妈妈哄得用帕子捂着嘴笑。

从东街十三巷，那人一路采买了吃食糕点，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沿路调戏小姑娘，十分跳脱。

可回家的路线便拐弯抹角了，从西市的炙肉到北边的冬蓉糕，又窜到南边特意买一串糖葫芦，最后在镇子的东北边绕来绕去。

很显然，这个人发现他了。

此刻月亮已经莹莹坠在半空，多数住宅早已插上门栓安寝了。月光洒在空荡荡的石板街上，恍若空明。

黑影陡然停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小心刚好，并着怀里那本花册一同放下。

“贺云州。”他转身，语气并不友好，“神君大人。”

贺云州顿住脚步，拨开帷帽，顺着月光望去。

“她还好吗？”

那人显然被激怒，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收不回去，“你还好意思问她？她就是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神游戏的牺牲品，把她当棋子，如今也好意思来寻她！”

狐狸尾巴垂到青石板路上，一条修长蓬松，另一条只剩下一截短短的断尾，丑陋又怪异的并排在旁边。

二尾狐族，天地初开时便有的灵脉，最后一个纯正的血统，为了救人，甘愿断尾。

“小戚……”

贺云州刚出声便被喝止。

“别跟着我！她不想见到你。”

小戚咬牙切齿道，“如果你还有愧疚，还有良知，如果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你就会知道你的纠缠不过让她徒增烦恼。”

第78章 捐金身早给她留好了后路

小戚拐进的一间宅子，天色已经很晚了，依旧能看见隔着窗户的灯火。窗棂上的剪影灵动，女子起身，接过小戚手里的东西。

应当是提到今天遇到了他的事，那女子顿了顿，身形明显迟疑着，带回去的东西只是随意动了两样便没吃下去。

良久，那扇门开了，小戚进了侧房。只是开门的瞬间，他恍然的躲了一下，期待看见她却又不敢相见。只看见乌青的鬓发如云，淡淡在门口一晃而过，丝毫没有停留。

她是知道他在外面看着的，但没有给他机会。

一直到烛火熄灭，他再也没有看见她，包括窗里的影子，都被刻意藏起。

划清界限，原来如此。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直到晨曦微显，巷子里的其他门户开始有声响，他才慢慢离开。

白衣寒霜，将他颓靡的气息冰封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没有什么生机。

而这条巷子恰恰是整个镇子最有烟火气的一条街，做早食的铺面早已热好滚油，一个个金黄的油果翻滚闹腾，一旁的蒸笼中热气腾腾，暄软白胖的馒头包子蒸腾着人间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