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52)
“好了,我没有怪你。小戚,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妍娘摸着他不安的两只耳朵,“我们快搬离这里,下次不许他进来了。”
她曾以为再见之后的拒绝会如剜心一般难以言说,可真正的说出口又无比轻松,如同只是轻轻放下一根羽毛。
她看见门外的身影一滞,却坚持着没有离开。
妍娘轻轻叹一口气,往事已矣,千百年来她想得很清楚了,她不愿意再和他有来往。想来这样一个神明,也将自己的身份放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在自己身边。
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怀里的小戚又变成了狐狸的模样,暖洋洋的一坨像个汤婆子一般热乎。
“可是……可是啊,主人,他好像很关心你的。”
“关心?你看错了,他不会关心我。”她摸着沾血的那个瓷娃娃,“他这番作为,嗯……应该叫做愧疚。”
愧疚他们夫妻一场,没有多少温情时日,最后赏了她一剑。愧疚他三番两次放弃她,愧疚他作为神明没能处理好一切而已。
想到这里,妍娘垂着眼睫,温声道,“昨日种种,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们都是别人盘里的棋子。他欠我的那些,这次救我费心费力就相抵了。以后你莫要麻烦他,莫要再让他进来。”
怀里的狐狸却心虚的把尖尖的脑袋钻到被子里藏起来,“可是啊妍娘,我已经答应他陪你一个月了。因为……”
戚惟怀突然语塞,因为贺云州让他不要说那一半神魂的事。
他吞吞吐吐,改换了个说辞,“他,嗯……他是神明,或许有办法治你的病。”
原本抚摸着他滑顺皮毛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戚惟怀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看,只见妍娘的手高高举起。
他来不及逃,响彻屋内的一掌拍下来。
啪————
“啊!”若不是狐狸身,此刻定能看见他的屁股上红红的五个指印。
受了疼,狐狸嗖的一声窜出去,将放在地上的那只盛红豆汤的空碗撞倒。到了门边,又匍匐着四肢警觉的回来,尖尖的吻部咬起碗沿一溜烟跑出门去。
屋内只剩下妍娘一个人生闷气,这只狐狸怎么能趁她睡觉偷偷给自己做决定呢。
气愤至极,她拎起那只瓷娃娃往地上一扔,竟然没有碎,只是原本被密封好的瓷娃娃,头顶发处竟然流出一小流血注。
刚刚跑出去的狐狸又奔回来,顷刻间便回人身。
“怎么了怎么了?”
戚惟怀瞟一眼地上的娃娃和血迹,然后紧盯着妍娘。
“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见她真没事,戚惟怀走过去将那只娃娃捡起,放到妍娘枕侧,“这是救命的东西,还是不要摔的好,这东西应该很废心血。”
他还想说什么,门却被推开,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她想砸便砸,坏了我再给做一个。”
妍娘瞬间别开脸去,不想见的人突然出现,除了慌乱还有尴尬。
余光扫过,那人依旧是千百年前的模样,一袭白衣胜雪,是神域中不可触碰的高岭之花。
他走近,坐在她的床榻边,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出现过隔阂那般自然,像是寻常夫妻一般握住那个瓷娃娃,用衣袖擦净上面的血迹。
妍娘这才看到,看似雪白的衣衫上早就粘上了血迹,星星点点,如同雪原上的红梅。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的眼下,将娃娃放回她的枕边。
“不要担心,那些茶花已经连夜用绳子系到了院子里的书上。选了一朵最好看的给了那家结亲来求花的人家,外面的来客也挡了回去。”
温润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汇报着这几日她不适时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不搭话,他就自顾自说着,镇子上发生的事情,譬如东街外的庙里新请了一座花神轿子,譬如春风阁歇了三日吊足了旁人的胃口,譬如外来的游客络绎不绝。
沉缓有力的声音滔滔不绝,将他曾经沉默万年的话一次补回来。
直到妍娘终于忍不住,“别说了。”
“你很吵。”
他坐在床边忽然一怔,后知后觉的住了嘴,低垂的眉睫轻馋,如同受了什么委屈般脆弱易碎。
他转而帮她盖好被子,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心中有为之一振。
“我不说话,我坐这儿陪你。”后来他当真没在说一句话,
只是拿到目光如同锥子一般直直盯在妍娘身上。
妍娘闭着眼睛依旧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不是过分炽烈,像是攀缘树木而上的爬藤植物,甩不掉杀不死,密密麻麻的纠缠一生。
她闭目养神,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依旧是溺死人的温柔声音,“不睡了吗?要不要喝水,还是吃东西?”
妍娘就这么盯着他,看这个如今变得像牛皮糖一般甩不掉的人到底要说什么做什么。
“春风阁的人来了,问三日之期已到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我答应了他们,你身体不适,便由我来为他们幻花。”
“等你身体再好些,我带你回神域治病,万法不离天宗,那里总有对症的法子……”
妍娘看着他微笑勾起的唇角,缓缓伸出整理背角的手,心中酸涩浮现。
她所渴望的需要的在一切消散之后悄然降临,可是她再也没有这样的心境去接受这些爱意。
只要一靠近,一看见他的脸,她就想起那些孤苦无依的时候,想起大阵前消散如沙的父母。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她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泛白的指节扣住他的衣袖,对上那双同样痛苦的眼眸,好像他们两个人是困在一个池子里的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