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55)
她张口道谢,却被贺云州一指横在唇间,微凉的唇触上微凉的指,渐渐生出暖意来。
“我给你留了礼物的。”
她睁大眼睛,看见星光下贺云州的眼瞳清澈明亮,如同春日暖阳遍布的山坡。
而身后,极清楚的声音出现。
“……囡囡……”
第84章 赎罪的机会他愿意用全部来换一个机会……
一片废尘的土地上毫无生机,万年前那些与天地一般长生的死亡之花经历了一场浩劫,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绿色零星点缀。
两道模糊的光影在几步之外隐隐绰绰,依稀能辨的斑驳布衣在千百年的等待里慢慢风化。
他们缓缓地,用那几缕光的本体,轻飘飘而又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向妍娘。
而此刻,她暂时的忘却了这里的荒芜。惊讶,欣喜,彻底失去之后的再次重逢,化作一颗颗泪重重的坠下,顺着衣襟落到裙摆的尽头。
“囡囡……”光影之中的那位年轻妇人张口,额上青丝在冥界的寒风中得柔和。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妍娘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碎裂得完全。
她想要的,迷惘了成百上千年挣扎所求的,付出了一条命作为代价而求索的东西似乎在这样至亲重逢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她拥有坚定执着选择自己的人,拥有一份这样超越生死的爱。
灵魂没有实体,她深知触不到,但重合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那份温暖。
像是未出生之前,生活在温暖的羊水里,隔着世界上最安全的一层屏障与最亲近的人生死与共。
没有人能再把她抛弃。
“阿爹,阿娘……我好想你们,很想很想……你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因为触不到魂体,她蜷缩在两道魂体的脚下,缩成小小的一团,所有的委屈迸发出来,将初为人父人母的两个魂体急得团团转。
“囡囡啊,不哭不哭……”年轻的妇人蹲下来,手掌一下又一下穿透妍娘的衣衫。
年轻的父亲急得团团转,从那只早已与魂体粘连在一起的包裹里翻来翻去,在一堆洗得干净温软的尿布中懊恼的收回手来。
孩子哭了,要么是饿了,要么是尿了。
可那是一岁的孩子,不是如今突然成年了的孩子。
那双有力的大手将包裹又包好,在身上用力擦了两把,小心翼翼的虚虚笼在面前姑娘的头上。
“不哭不哭,阿爹阿娘一直陪着你呢。”他的另一只手四处摸着,可胸口常放着拨浪鼓的那块早已经空荡荡的。
年轻的父亲一抬手,向着几步之遥的贺云州晃了晃,有些生疏开口道,“姑爷,你过来哄哄她。”
那抹白色的人影得了召唤,几步走近,蹲守在妍娘身边。
可将要碰到她的那一刻却又迟疑,这几日妍娘的拒绝很明确,此刻的触碰是否会让她反感。
正迟疑间,那双略透明的手覆上贺云州的手。
“替我抱抱她。”两个魂体已经紧紧靠在一起,即使已经过了几万年,即使他们的孩子体内的血脉换了一半,他们仍旧为他们的孩子心痛。
“去,抱抱她……”
有了她父亲的鼓励,这么多天以来,贺云州第一次抱住了怀中的人。
隔着衣物的柔软,再次相近的两颗心,让他一瞬间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他们还没有隔阂的那个时候。
他从袖袍中拿出准备给她的礼物,那只已经破旧的拨浪鼓,还有一把小梳子。
这些早该在数万年的历史里湮灭为灰尘的东西,即使在神力的加持下也才堪堪维持住形态。
两边小石子做的鼓槌敲击着薄薄的一层鼓面,被妍娘一把攥到手心。
“囡囡,不哭了,无论有没有意外,阿爹和阿娘终归都是要离开你的,你要学着长大,要一个人好好过日子。”说话间两株魂体忽然暗淡了一瞬,旋即便有黑暗夜空中的星星似的东西向着他们发出淡淡的光 。
贺云州反手施术,透明的罩子落下的一瞬,那束光片刻间便也找到了他们的所在地。
“被发现了。”贺云州起身,将妍娘扶起,“你听我说,阿妍,我们被发现了,上次天道劫难,在清算之时那一战所有的魂灵都被收到阴墟之中镇压,而曾经的冥王孟婆被罚为阴墟的看守者。如今的冥界首领我并不认得,只知道他们一旦发现了冥界之外的人会全数剿灭,扔入阴墟。”
即使有透明的结界,那抹光仍然定位在附近,一寸一寸的搜寻着。
妍娘抬头,看向阿爹阿娘的魂体,“可以走吗,把阿爹阿娘的魂也带走,哪怕不能复生,能不能陪我久一点……”
胳膊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贺云州却没有办法,“妍娘,天道的漏洞修补之后,各界的结界清晰分明,我没有办法带走他们,况且……”
况且在劫难之后,将这两个原本要被投入阴墟的魂体捞出来,已经废了他许多修为。
从冥河中捞出残破又失去自我意识的魂体,需要日复一日的修缮滋养,最终成为她面前的样子,已经是他的极限。
贺云州低头,看见那双泪濛濛的眼,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心间。
“贺云州,我就求你一次,求你,带我们走。”她眼神认真,一颗硕大的泪从眼角滑落,“只要这一次,只要这一次我就都原谅你,我只求你这一次。”
她要赌,赌他的在意,来换取她相信的爱。
她的声音温柔起来,带着恳求“只要这一次,我都原谅你了。”她垂眸,“你,还有抔生,还有那些瞒着我的所有事情,我只想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