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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神君(17)

作者: 白袭城 阅读记录

饱盼生芳向来不许第三人上去,几乎顷刻间便将她的毛发炙得焦黑,一撮一撮竖在身上。

猫妖不以为意,轻轻将蜘蛛放在桥上,来不及管尚且冒着烟的皮毛,竖起尾巴恼怒着向那只蜘蛛哈气。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等了多久才去了凡间弄来了百魄一生。猫的直觉是很灵敏的,她早已感知到贺云州的到来。

她一面警惕着贺云州的攻击,一边关注着身后不听话的那个人是否有跟上。每一步都留下四个鲜红的梅花脚印,可即便是痛苦也改变不了她一厢情愿的实际。

桥上的生魂已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跟在血迹斑斑的三花身后。

他一身黑衫,低垂着一双眼,颈侧有一个亮眼的金色印痕。恰恰与猫妖相反,他身上并无戾气,反而行动间带着寺庙中清修之人的仙逸之气。

三花悄悄转头看一眼,竖瞳瞬间放松,带着一颗硕大的泪落下。

她极快的回过头来,不敢多看一眼,可高高翘起的尾巴却出卖了她。

欣喜,心满意足以及再次重逢的不敢相认。

一双手轻轻捞起她,触上她早已血肉模糊的肉垫。

“你还是这样,还是这样要强。”他停了脚步,故人四目相对,他一手揽着猫一手轻轻扭过她的头。

“不管事情的对与错,你都要做,就像以前那株梅……”

他眼中的悲悯似是激怒了三花,狠狠一爪子扑过去,却在即将接触他的脖子时软了心,收了利爪,在颈侧那道金色印痕上印下一个血红色的梅花印记。

似是不解气,三花于那梅花印记处大力舔舐起来,将几个玫红的小点舔得干干净净,舌上的倒刺刮得红彤彤的一片。

男人并不生气,他抱着三花看向桥下的众人。

冥王并不管他,暗中用法术关切着桥底封印的先神之心,只有贺云州与他视线相对。

“她做错了事,我代她向诸位致歉。”宽大的墨袍遮住手中的一团柔软,只见两只花色的前爪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一切均是我生前之错,她等了许久不得,才出此下策的。”他向贺云州点点头,带着三花一起向桥的反向走去。

复生尚未完成,头顶那盏百魄等作为报酬也并未交付。他立于其下,颈侧的金色印记化作一缕金光闪烁着托载百人魂魄向结界处去。

“跟我走吗?”他抱着怀中的猫仔儿,温声缱绻。

回应他的是极为舒适的呼噜声,极信任地躺在他的袖怀中。

他向饱盼生芳深处走去,从来只有出来之人,从未有走了一半又进去的人。扑面而来的幻象中,倾覆他们的一生。

一株梅树,他于树上,她卧树下。

一座古庙,他们听经修行,相生相伴渐生情愫。那株梅树也为灵体,年年为庙中神佛敬上一冬梅香,那是最后一个冬天,那梅树便可以化形。

蜘蛛日日住在树上,为报答便守着每一朵梅花,保住献花的功德不落。

可小猫仔却生了气,一夜之间挠下了所有的梅花,落英缤纷。

惟余一朵,是蜘蛛用丝线吊住,牢牢锁在枝头。哪怕只是一朵,只要一朵未落也是献花的功德。

猫儿生了气,直到霜雪晶莹之时也未去找他。那只蜘蛛被冻僵在了枝头也未曾寻找一处温暖之地躲起,僵硬着用蛛丝扯了一冬的残花。

她不知道,坏人修行的因果报应如何是一只小猫能承受的起的。所以他接了她闯下祸后的一片狼藉,用一个冬天去修补,用一条丝线拉住她的未来。

一整个冬天,他都在思念那只生闷气的小猫儿,直到冻僵在枝头。

不知秋天偷的贡品可有贴好秋膘,四只肉垫可还冷吗?

不知今日的经书可听了,莫要丢了修行。

不知开春可还要蛛网缠住树下那些蒲公英,给她做逗猫棒。

不知她可有自责?

不用了,他已经帮她赎罪了。

画面一转,映出那只角落里躲着看他的猫儿来,任雨雪打湿了半身皮毛也不曾挪半步。

第10章 两全之法她或封印,只能选一个……

她生气那只蜘蛛,怎么就一丝目光都不分给自己呢?就扯着那丝线,一步都不移的为那株梅守着功德。

她气愤的跺了跺爪子。

最后一天,她看看身后扯着冬天落下的猫毛制成的小窝似的容器,就等最后一天。

明天就去看他。

一夜霜雪,他不见了,连同院子里的那株梅。

一个身姿俊逸的女人站在庭院里,把那只冻僵了的小蛛放到了她的面前。

冰凉,僵硬,依旧保持着扯住丝线的那个姿势。

她拱了腰,一身毛绒绒的冬毛根根竖起,为自己的无措虚张声势。

修成了的梅树只睨了她一眼,这个任性,自私,为所欲为的猫仔。没了那只傻蜘蛛,谁还会宠着她。

梅树留了一道印记给蜘蛛,作为守护她的报酬。至于那只猫仔,将接受属于自己的余孽。

但这所有的一切,过往种种,皆在今日,随着一阵清风,归于沉寂。

因为从未有过的逆运转,饱盼生芳隐隐有坍塌之势。

从妍娘的出现,再到贺云州身上的换颜术,便是傻子也猜到了他们是神域而来的。如今的神域只有一位神,不闻窗外之事,而如今却有了凡人外貌,必定是大道受阻,六界之乱。

原来想要破除结界的,早就不只是冥界。

他看着桥上不时震颤的花,隐去手上破结界的术法。

“都是三千年前的孽缘了,我也是昏了头答应去帮那只猫妖,还望神君莫要怪罪。”他先发制人,诉起自己的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