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9)
豆腐掉在了桌面上,啪的一声。
贺云州这才抬起一眼看了这位便宜弟弟,正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
常年戍边竟然风霜,就算是会点仙术也招架不住妖界的大妖们,贺成溪的额上留了几道浅浅的疤痕,可那双手可以用饱经风霜来形容,扭曲的疤痕从虎口一直撕延伸到袖口,足见结界撕裂处很不太平。
既然占了这具身体,那便承担一些职责。做为神,爱护通道英雄;做为兄长,照顾幼弟。
一筷子碧绿的小油菜送进贺成溪的碗中。
贺成溪先是惊诧抬头,然后陷入了漫长的自我怀疑中,越来越纠结的目光中,他扔了筷子抽枪而起。
锋刃对准贺云州的脖颈,还不忘将一旁已经惊呆了的妍娘拉到身后。
“妖物善化人形,可不习人性!你装作我哥却连他生平习性都不知,还不速速现形,交代我哥的下落。”
贺成溪在西北许久,枪法利落,直抵贺云州脖颈。因为妖物不会为凡物重伤,还特意在枪尖处加了束妖的咒术。
妍娘怎么都没想到,怎么就因为一口小油菜,兄弟两个就翻了脸。
她去挪那杆枪,但分毫撼动不得,枪尖的术法闪烁着银光,随时准备触发咒术。
贺云州拂去妍娘的手,淡淡抬头,迎上幼弟的目光,坦荡出尘,“习性?你说何为我的习性?”
贺成溪一下噎住,贺大世子的声名狼藉人尽皆知,哥哥不服管教,出格的事情数不胜数,可他作为弟弟又如何说的出口。
“你……我哥怎会如此做派,”他顶着贺云州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少年将军第一次慌张无措起来,“我哥!我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看着贺云州微抬的眼眸带着挑逗的意味,似是等着他继续,少年意气被激发,“我哥一桌至少四十八道菜,各个儿只尝一口!我哥一觉到晌午,醒来便吃酒,万云楼的酒席一个月摆一次,一次摆一个月!还有春风阁……”
他忽然顿住,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妍娘,转过视线不再往下说。
贺云州伸出两指,捻诀解咒,轻而易举就将那柄枪尖的咒术解开。
他起身,一别几年,他比贺成溪稍微高了些,身上的浮云纱直直坠落,飘散如仙尘。
“你怀疑我是妖,是西北的结界里的妖物逃出来了吗?”从山花宴开始,他便怀疑西北的结界裂隙恶化,不仅是京城,而是四海之内
皆有妖物伪装肆虐。
枪尖的术法被解,贺成溪瞪大了一双眼。印象里一事无成的哥哥,竟然有这样的修为。
“结界的裂隙扩大,不仅是妖,还有冥界。”少年将军皱眉垂首,有些气馁,可凭借他一个人,一个凡人又怎么能解决整个六界的动荡。他的法术,至少应该再修习十年才能应对那些妖怪。
“不对,你,你的仙术是从哪里学来的。”他盯着贺云州掐诀的手指,质问的同时显出一丝羡慕来。
“梦中,高人指点,参透浮生,幡然醒悟。”
几个词,简单明了的编了一个完美的谎话。
一顿饭结束,贺成溪恋恋不舍的回王府拜见母亲,放下了一身的责任后真正的像个少年人,跟在贺云州身后问那高人身在何处,能不能介绍他认识一下。
贺云州将京郊城西的山花娘娘和他说了,约定好不日一起去收了那妖物,这才将贺成溪哄走。
“你怎么还不走。”他看着仍旧愣在原地的妍娘,眼神中流露出光彩来,像是见到了落雪的小狗,只用一双眼就将快意泄出。
“你认识高人?”她乖巧走过来,耳边的红玉铛摇摇晃晃,“你有没有跟他说我夫君的事?他是个神君,一定认得的。”
贺云州愣了一瞬,不自在的转过头去,“我说了,不认得,他说不认得。”
他重复一遍,深怕妍娘觉得不可信。其实大可不必,妍娘是个小傻子,什么都信的。
“那我还与一个问题。”这些日子,妍娘早知道身边的都是好人,将骨子里那份惴惴不安收起,话变得多起来,“万云楼我去过,那春风阁是什么地方?”
贺云州一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差点翻涌上来,热意从衣襟里翻上来,星火燎原一般烧到了头顶。
“以后,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妍娘心满意足的向他问了好离开。
王府内,刚吃完清粥小菜的二世子受到了全家人的盛大招待。
王爷去世,偌大的王府只剩贺家夫人一人支撑。她看着孤身前来的二儿子,眼神中有些许没落,她本以为贺云州或许会与他一起回来看看。
“你去过云州府里了?”她试探问道。
“是,在那里用了早膳,见过嫂嫂了。母亲不用担心,他们过得很好。”
贺夫人垂着眼,“若不是你大哥……我也必定会去看看儿媳,丞相府里的千金必定也是受了委屈的。”
眼见母亲伤感,贺成溪抓住母亲的手宽慰道,“大哥现在已经变了,以前是风流成性,现在……”他看着母亲好奇的目光终于硬生生凑出个词,“现在仙风道骨!还会仙术,与我去仙山上修习遇见的仙人道长一样!”
贺成溪还是年岁太小,一番话把贺夫人逗笑。
贺夫人拔出头上那根上好的羊脂白玉簪,递到二儿子手中,“这是你祖母留下的好东西,你帮母亲送给你嫂嫂。”
她深知,贺云州改性也好,不改也罢,妍娘都会受苦。
情浅伤人心,情深多不寿。她作为贺云州的母亲,并不能为她做什么,只能用这支簪子聊表心意,希望若是伤心灾祸之时,这簪上的玉能为她挡掉一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