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96)
“怕就闭上眼睛,我会护着你的。”
他走了,再没回头。
妍娘便看着逐渐模糊的身影被一层薄纱蒙住,她被定在这里,除了睁眼闭眼丝毫不得动弹。
大殿上早就打成一团,修为高的杀得你来我往。修为低的早被毒完了修为,被那群伪装好的婢女拿着刀尖便砍死。
鲜血落在地上,仿佛下了一场雾蒙蒙的细雨。撒到屏风上,还没来得及浸湿,便滑落下去。
妍娘的眼睛追着上空那把碧色剑身,冥王被压了三分灵力,正与贺云州对战。剑身扫过,堪堪入了冥王胸前三分皮肉。
剑身入体的一刻,妍娘却猛然觉得胸口一痛。
殿上,冥王每受一击 ,她便一同感知到。一击入腹,她忍不住痛哼起来。可是她动不来了说不了话,那是贺云州保护她的方式,如今却成了催命的符纸。
倒下的前一刻,她看见九尾族中紫衣乔装的小戚,迎着兵刃走到贺云州近处。
“她在屏风后。”贺云州趁着空隙低声传音。
可那架屏风却在下一瞬便被击倒,妍娘终于看清了屏风后的情形。一双星眸早已在瘫倒在桌面上时粘上了血迹,斑驳妖艳如同艳鬼。
她说不出话,眼见着冥王的一道黑气直入贺云州的灵台之中。
而后便是永久的寂静,明明隔的很远,她还是听见了,听见了那颗蓬勃跳动的心慢慢停歇。
施在她身上的术法渐渐失效,她能动了,她能说话了。可却只能慢慢爬像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嗓子里仿佛吞了碳,干涩难忍,却有可以感知到的大股血流咽下。
直到把贺云州抱到怀里的那一刻,她才清晰的听见心里的那道弦崩掉,断弦的两端狠狠抽打着早已破败的心。
“贺……贺云州,你醒一醒好不好。”
她把脑袋贴到他的胸口,可妍娘奇怪的觉得自己和他一起死了。她不是想他活过来,她想钻到他的胸膛里去,想钻到他的心里,合着停止的血流,永远休眠在那里。
“贺云州,你不是说,不是说带我回去的吗?回……京城,去做纨绔好不好?”
可那一击丝毫不留情,他的性命似乎早已沉沉消散,再不能给她任何反应。
妍娘便是握住那把玉阶,她没想起来自己不会术法,不会武功,她只知道,她要为她的夫君,她的爱人报仇。
可是贺云州不曾打过的人,她又能如何。
一片狼藉之中,曾经的天之骄子们死死伤伤,偌大的宫殿之上仅剩一个半撑着剑站起的姑娘。
“我杀了你!”她丝毫不惧,顺着臂膀流下的血液带着蔓延的山茶,隐隐之中有先神之姿。
“便是你,那个姑娘?”他随意的扫一眼,认出来当初在饱盼生芳桥上与先神之心有联系的人。
本可以拔除先神之心就走的,可妍娘在他眼中是送上来的意外之喜。
被压制的三分灵力有了三片先神之心的加持后看起来毫无影响,若是再有神明血脉,恐怕这六界早是他的了。
“你杀了我的夫君。”小小的一模身影站在空荡荡的宫殿上,似扑火的飞蛾。
冥王落下,看着那姑娘举剑冲来,那么的坚毅又那么的蠢。他冷笑着在剑锋碰到脖颈之际,一掌掐住那根细嫩的脖子。
“殉情的话不如把你这一身的神明血脉也赠予了我。”他淡淡道。
长甲嵌入她的脖子,顺着指缝一颗一颗的血珠掉落。妍娘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胸腔的气体一丝一毫的离开身体。
她感觉,她也要死了吗?身体内的血液顺着先神之心的指引,缓缓顺着术法进入冥王的身体。
她听见自己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垂死的挣扎间隐隐听见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她看见阿姑站在眼前,取代了凶神恶煞的冥王。
阿姑说,“我那么胆小的姑娘,如今也敢拿着剑往前冲了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我很怕,可是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阿姑……我爱他啊。”
她还是懦弱又害怕,可如果她连玉阶都举不起,如何对得起他。
“好姑娘,你会赢的。”阿姑笑着,如同万年前巡视众生时一样,悲悯又温柔。
妍娘被甩到地上的时候,那些被吸出体外的血瞬间回流,带着空气中的凉意。
这场生死殊斗的争斗里,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心软。她抬眸向外望去,西北方一阵冲天的黑气笼罩天地间。
几乎一瞬间的愣神之后,是通州!
通州破了,成溪没了。极海中的那颗玉珠,终究没能护住她的弟弟。
妍娘垂眸,缓缓爬到贺云州身边。她想钻到他的怀里,至少死的时候能和他在一起。
妍娘觉得自己好累,可是她还是想摸摸他。她吻住贺云州的额头,那里一片寂静,在没有人回应。
“我很懦弱的,贺云州,你等等我。我不要你护着我了,可是,求求你……你别不要我。”
“我说要帮你保护弟弟,可是弟弟也死了。我好没用的,别嫌弃我。”
“贺云州,我爱你。”
阿姑说的不对,她赢不了的。她就是个天煞孤星,她留不住阿姑,留不住贺云州。
“难怪神君不喜欢我,是因为……因为我就是个灾星啊……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外面的嘈杂声渐起,魄罗河内掀起巨浪,河底的禁制被打破。押上魔界所有的结界法宝,不过也只阻挡了冥王片刻。
水汽打到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死吧,死了好,大家都死了就没什么可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