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98)
什么娇弱可人,什么情意深长,那是他们的,她要护着这一界生灵。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那些花儿打着颤低垂下花苞,终于见到一个石台。
“玉泽,你是一个好君主,谢谢你,告诉我他还活着。”
妍娘一眼便认出躺在石台上的人,血迹早已擦拭干净,静静躺在那里如同以此平常的休憩打坐。
“等一下”,玉泽迟疑到,“他虽然没走,但灵台处一片空虚。若想保住再回来的可能,需要稀世的保命药,我没有寻到,抱歉。”
稀世的保命灵药,妍娘愣怔一下。在极海时,与那颗玉珠一起被送与她的,明明还有一颗药。
极海预言自己会被一剑穿胸而死,所以那颗药,是给她用来保命的。
可玉珠无用,那颗药会是真的吗?
“通州,通州真的没了吗?”
玉泽垂眸,“是,那里的妖邪已经进军人族中原,从西北至他们的都城,不超过半月,自当全部覆灭。”
妍娘低头,玉泽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
“不过,我们在通州发现了飞升的迹象。只是那位飞升的神明,通过天道考验的机会并不大。堕神,还是末世,倒是不如死在通州城里。”
玉泽看见那双绣鞋撵了几下,终于站定。她知道,威逼或者利诱,总归在妍娘这里起到了作用。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妍娘摸着腰间的那个荷包,里面是那颗从极海出来便藏好的药丸。
她扶起石台上毫无生机的人,“贺云州,这是我生的机会,给你了。”她含泪,故作轻松道。
“我也不是一无是处,你看,到最后,还是要我来救你们。”
那片广原之上吹来了风,窸窣的叶片低垂摩挲着,掩盖那做低低的石台上,低垂而重叠的两道身影。
“贺云州,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她轻轻印下一吻,唇齿之间用力,咬破那片薄唇,细细啜饮鲜咸的血液。
多想记住他,多想和他一起活下去。
她缓缓起身,在低垂的花束中像是不灭的神尊。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隐隐有燃烧之象。
阿姑,请庇佑我。
她像神明请愿,愿海清河晏,容许她爱的人能有安身之所;愿再无祸事,令有情人天各一方。
远处的玉泽收到信号,即刻开启法阵。早在宴会的准备阶段她就在这片花海里布下了阵法,就是作为最后一步。
今时今日用起来,也不算十分困难。
空中无边际的一道圈阵,缓缓压下。原上那些羡人花从沉睡中开始苏醒,到绽放,不过片刻时间,每一朵花炙热的仿佛岩浆一般。
羡人花,向来低垂头颅,它们吸食大量的血液,再将前尘往事以梦的形式反哺。
玉泽撑不住后退一步,空中的人早已摇摇欲坠,她咬牙高喊一句。
“妍娘!想想他!”
全数的灵力尽倾付于法阵中,迸发出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从这片土地的最深处,那些羡人花开始歌唱起来。
古老的语言听不懂,可每一个字都如同枷印一般烙刻在妍娘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一切都超出了玉泽的掌控,没有人告诉她妍娘的记忆便是开启先神之心上最后一道封印。
所以钥匙,钥匙是妍娘?
玉泽猛然转身,看见大朵大朵的羡人花落到地上,空荡荡的杆子矗立在地上,像是遍地的银针,是一个不可能逃出去的陷阱。
什么造局者,什么聪明人,此刻不过是走在前人早已预定好的轨道上。
那个设局的人到底是谁?抔生么?
是破结界,是掌控人心,是逼迫她用羡人花解开妍娘的记忆来开启先神之心的封印。
那个人洞悉一切,或许早已在万年之前就算到了今日。
玉泽转身看见被吊在半空的少女,如注的血流浸透身上的衣衫,从鞋底流到脚尖,从精致的流苏上落到羡人花的花茎上。
一个个的梦球升入空中,自行飞入妍娘的灵台中。
“啊……”
玉泽竭尽灵力也没能减轻丝毫的痛楚,此时纠结到底是何人设局已经没有意义了。
都是旗子罢了。
玉泽出来的时候,背后漆黑一片,是枯竭之后的羡人花,也是即将枯竭的世间。
火光中,干枯的**劈啪作响。
玉泽的手一阵疼痛,是一朵细小的羡人花。刚刚的术法没能约束到它,此刻碰到了玉泽的手,缓缓升起一个小小的梦球。
梦球里,是几千年前,罔世与她还有小丘,行走在热闹的街上。
“我要吃糖!”
“不准买,你的牙都坏光了。”梦球中的玉泽板起脸来。
“嘘……别惹她,我来给你偷偷买。”罔世让小丘骑在脖子上,手中拿着风车,一遍遍的转。
玉泽闭上眼睛,捏碎那个梦球,一把火烧光这里的一切。
她又何尝不是为了爱的人,为了魔界,做了这个坏人。
她贴身照料着妍娘,提前准备好的修士没日没夜为妍娘输注灵力。
整整三个日夜,阴雨从人间破漏的结界落下,将整座宫殿掩在阴霾里。
“怎么还不醒?”玉泽对着火光看着妍娘的练琴,一遍又一遍的把脉。
“怎么会醒不来?”
提前被转移出去的街道居民已经重新回到魔都,一切看似回到了之前的平稳。想象中的怨声载道并没有出现,玉泽出现在街头的时候,尚且绑着受伤的手臂。
围上来的居民们背着破碎的砖块木板,正在修缮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