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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给女主递休书(105)

作者: 明小十 阅读记录

好多好多人命。

她看着这几个字心里一紧,继续往下看。

下一行字果然是:那庄上有个管事,名为肖礼。

礼节的礼,礼义廉耻的礼,知书达礼的礼。

字迹越往后越是缭乱,也越是凌厉,杀意汹涌几乎扑面而来。

后面的内容是:

我从未想过这么一个初看不起眼、细看也不甚出挑的人,能给予我如此深的印象。

深到我忘记了许多人的脸和名字,却还是对他印象深刻。

她将我安置在那个庄上,让大夫给我看病,让那个名为肖礼的管事照顾我。

而肖礼,在我到庄上的第五日。

也许是第六日第七日第八日。

我那时已经无法那么准确地判断出时间的流逝。

在那一日,他将我带出庄,说是小姐要回府,让人把我带上。

然而车停后,面前的不是曲府,而是人市。

人市。

曲龄幽心一颤。

那是买人和卖人的地方。

而且说好听点是人,事实上就是奴隶。

她继续看。

字迹到这里一顿,而后轻飘飘把这一段经历越了过去。

和前面相应和的是:原来肖礼的礼是礼崩乐坏的礼,无礼的礼,葬礼的礼。

我后来才知道,他那时染上赌瘾,还欠了赌坊的债,险些就要家破人亡。

卖掉我能得到的,原本只是他所欠赌债里微不足道的一点进项。

然而他走出那人市没几步,迎面就撞上蛊神教的人。

他因此得到了很多银子,还清了赌债,甚至因此洗心革面。

蛊神教的人那么心狠手辣,这一次居然没有过河拆桥、杀性大发。

我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五年后,他的衣服不华丽却足够干净。

他站在生长得旺盛的一地麦苗里,似乎无忧无虑。

他面色红润。

而我,在那段时间里已经无法控制地将红色视为梦魇。

我一遍遍想起安拾邱的血溅上来的温热,和肖礼衣服上喜庆的红形成对比。

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十三姐姐。

于是十三姐姐设局让他重新染上赌,让他欠明月楼的债,烧了庄子让他担惊受怕,装神弄鬼让他寝不安席。

直到他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时,才把他抓来。

然后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所知道的那些绝望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他死了。

有个小姑娘看到了一切。

那小姑娘名为云茶,是曲府的人,是跟在她左右的人。

也许云茶会把这事告诉她。

但她应该不会想起来的。

于当时的她而言,我裹在泥里,面容模糊,甚至因为浮生蛊躁动无法言语,也听不到四周的声音。

于她而言,我只是她救过的那么多人里极为寻常普通的一个。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

曲龄幽的泪却如断了线。

离救段云鹤不到十天、裹在泥里、无法言语也听不到声音的人。

还有肖礼所在的庄子,十一年前。

有了这么多线索,她几乎是想了一下就能立刻想起来了。

当时她到那个庄子上去看药材的生长情况。

在去的路上,车夫说前面的路上有一个人。

那人满身是泥,脸上也有泥。

那人似乎是清醒的。

因为在她下车靠近后,那人一下情绪激动了起来。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出口的只有几个无法辨别的模糊字语。

跟曲龄幽从前见过的口不能言的哑女差不多。

那人也听不到声音。

任她说什么那人都是满眼迷茫。

曲龄幽唯一有印象的是她的眼睛很亮,也很好看。

那人既是哑女,也是聋女。

她要到庄上就顺便把那人带上,到庄子后让人照顾她。

彼时水患蔓延,那庄上生长的作物,不管是药材还是粮食都损毁得严重。

她忙到不行,等忙完想起来后问庄上管事时,管事说她救回来的那人伤好后自己走了。

他想要拦,但那人执意要走,他拦不住。

那时庄上的管事就是肖礼。

她从不知道肖礼染上过赌,自然也不会怀疑他的话。

难怪。

曲龄幽忽地又想起跟明墨成亲后要去庄上,明墨也跟着去那次。

那时在去的路上,她和明墨也遇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那时明墨的反应就不是很对。

难怪她后来会问雪青喜不喜欢赌。

难怪雪青回答不喜欢后,她像是如释重负。

她怕被救的那人也会重蹈覆辙跟她一样么?

曲龄幽低头,明明已经将纸上内容全部记在心里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看,想透过其上文字窥见明墨当时的心情。

明墨当时是什么心情?

明墨那么喜欢她,在最绝望的时候被她所救,以为能成功逃离苦海,结果反而陷入更深更窒息的血海。

好多好多条人命。

如果她十五岁那年没在人市被蛊神教的人抓回去,如果她当时不是要去庄上而是直接回曲府,如果没有那个管事——

也许安拾邱和很多人不会死。

她被关了五年还能逃出来推平蛊神教。

如果没有被囚禁那五年,十五岁的她能改变的事会更多。

安拾邱不会死。

沈月白不用舍弃沈家家主之位、违背沈家祖训。

叶青宜的母亲、黄字堂堂主叶衿和后来那四十八个明月楼人不用死。

那么多人的性命。

毁于肖礼一人之手。

只是折断手腕、打断腿、割舌头……怎么能解心头之恨?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