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鳗恋爱(22)

崔听溪瞳孔巨震，还没来得及反应，阿竹却率先慌忙向她解释道：“我家婆是比较爱开玩笑的。”

然而这对奇葩公婆却不领情，用乡音旁若无人地沟通着，语速极快，而那恶臭到仿佛旱厕一般的口臭，还是阵阵飘过来，熏得崔听溪眼睛都睁不开。

阿竹温柔小意地劝说公婆不要吓到未婚女孩，回应她的，是她公公仰头一口喝掉了她刚挤出来的奶。

两个女孩在浊恶的空气里对望，彼此的眼神都让对方无法消化。

那时的崔听溪才二十出头，却已经直面了婚姻带给女人的惨淡局面，所以后来她对杨不烦的干涉，完全是出于当日生理性的恐惧，恐惧这样的现实，照进杨不烦的人生。

阿竹显然是介意别人的看法的，崔听溪也不想讲她的是非，只道：“结婚，三胎，找了有钱老公。”

闻俊杰扁扁嘴，“潮汕有钱男人家的饭可不好吃，这种成功还是留给别人吧，我们敬谢不敏。”

他们三个每次比惨，只要崔听溪搬出她离婚的爸妈、耀祖这种大杀器，那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是她并不是受了压迫会无奈认命的人，她会突然发疯给所有人脸上裱糊上屎，没有人可以在她不爽的时候笑出来。

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说，这孩子走路15秒，能肘击500人。

就连中医铺，本来她爸也是明确表示要让耀祖继承，直到有一天崔听溪突然决定学中医。后来发生过什么其他人不得而知，但想必一定很有含金量。

“话说回来，最紧迫的还是中药铺的生意，以前生意多好，你们也知道。这个铺子绝对不能在我手里倒闭，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二人都叹气。

轮到闻俊杰，他双手在牛仔裤上搓了搓，及其凝重道：“时至今日我坦白了，拼多多提现我一次都没成功过。”

另外二人“嘁”一声后，不免会心一笑。

“还有，我要减肥，今年要减20kg，真的很难，你们懂吗？”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

杨不烦说：“我懂。看来大家都很惨，其实每种痛苦都很痛苦，痛苦不分大小，无法比较，所以肥仔你去洗碗。”

看着餐桌上摆满的盘盘碟碟，闻俊杰叹气：“自卑的拼多多肥胖男孩，想笑只能用手掰出表情。我洗完碗帮我点下拼多多好吗，好的，谢谢。”

五分钟后，闻俊杰在厨房洗碗，两个女孩在擦桌子。

“抹布给我一下。”

“好。”

沉默。

“那个……”

“之前……”

两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笑。

“之前我不该说那些话。”这是崔听溪的道歉。

“其实你也没说错。”这是杨不烦的原谅。

“以前我太沉迷爱情了，想有人无条件爱我就好了，爱普通的我，爱烂泥扶不上墙的我，爱不漂亮的我，因为希望那样被爱，所以我毫无保留地爱别人。现在讲这些好像有点羞耻了，奢求别人的爱，总是要落空，挺可悲的。人应该对得起自己。”

崔听溪并不这么想，晚餐美味，梅子酒上头，加之从前的心结解开，令她无处安放的焦虑都找到了栖息处。于是她的冷硬与不近人情，都被这熏熏然的一刻融化，她终于肯承认，她隐藏在现实之下的，对杨不烦的羡慕。

“爱别人会失败，并不证明爱是错的，爱永远不会错。希望拥有爱也不羞耻，不可悲。”

崔听溪并不是羡慕爱情，而是羡慕杨不烦的勇敢。勇敢地不顾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只是奔赴一场很无聊愚蠢的爱情。

也羡慕她那么会爱别人，而且她也拥有很多别人的爱。连她这么自私冷漠的人也常惦记她。

放眼望去，这世界自私冷漠的人已经够多，为什么还要把柔软的人都变得跟他们一样呢？

如果因为她性格中有怯懦善良的部分，就被人施加恶意，那是世道坏了，不是她错了。杨不烦没有错，错的一定另有其人。

杨不烦没再说什么，过去拥抱她最好的朋友，拥抱她们之间错过的几年光阴。

闻俊杰倚在厨房门口看她俩，无声笑。

这之后，三个人又像回到从前，毫无芥蒂，一有时间就待在一起。

此时，本地新闻台正播报一则新闻，镇政府与新云成功签署金融服务战略合作协议，整镇授信金额15亿元，无息贷款的额度占比22%。

江其深在媒体的闪光灯下衣冠楚楚，对着镜头绽放出一个大方从容的笑。

第十一章 ：会呼吸的前任真的很过分

一个月后。

天一亮，杨不烦就起床去了羊圈，昨天有两只羊偷吃了仓库里的玉米粒，瘤胃积食，肚子胀得溜圆儿，这会儿养殖棚鼾声四起，只它两个陀螺一样地转圈喝水。

因为担心它们死掉，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羊的智力有时候真是不堪入目，它们随时都能出其不意地让自己死掉，吃饭胀死，出门摔死，故意把头塞进栏杆里卡死，打架咬烂对方的屁股得破防风感染死……

它不会做哪怕一点儿有利于活下去的事情。

随时都是睁大眼，歪着头，一副“让我想想看今天要用什么方式死掉比较好呢”的蠢样，现在杨不烦对付它们已经驾轻就熟，不听话就是一顿大逼斗。

杨不烦以人工保定法固定住羊，妈妈拿来药剂，先后给两只羊灌服了10片大苏打片。

又给其他羊的精料拌上健胃宝，助消化，一顿忙活完已是八点半。

爸爸早就做好早餐端上了桌，还去卸了一车水泥，趁着天气好，他们打算把养殖棚搭建起来，而今天就是施工队入场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