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冬天先到(27)

“妈，天快黑了，你要陪我一起上去吗？”夏时看向魏华英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她想象着母亲和自己一同走回七楼，狭窄又逼仄的楼道也会透着些融融暖意。

魏华英将车门轻轻一带，握着车钥匙按了两下，保时捷的车灯倏然熄灭，她将手搭在夏时细瘦的肩膀上，说出的话没让夏时失望：“走！去时时家里坐会儿。”

夏时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上楼的时候，遇到搬家，两名搬家工人合力抬着一个大沙发，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下来，灰尘在空气中漂浮着，魏华英把夏时护在身后，以免尘埃落到女儿的身上。

行走至七楼，夏时掏出钥匙，余光一瞥，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登时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一副见鬼的表情？”苏忻意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站在夏时家对门，不时有搬家工人从大门里抬着东西出来。他后退了两步，让人通过。

“这是......？”

“我搬进来，那谁——”苏忻意歪了歪头，“搬走。”

不用问这个“那谁”是谁，夏时心里已然明了。“这么突然？”

“嗯。”苏忻意微微颔首，随即便看到了跟在夏时身后的魏华英。

魏华英女士和这幢楼的气质截然不同，她顶着精致的妆容和名贵的首饰，从容自在地踩着台阶，面上坦然又亲和，右手抵着肩膀下方的大牌托特包，眼神仿佛深邃的烛火，跟随夏时目光的所在处变换了焦点。

“阿姨好。”

第13章

还没有彼此介绍，苏忻意目光平静，掠过了魏华英的面庞，后者显然和夏时相熟，温柔又随意地踩在台阶上的姿态，仿佛来过这幢楼。

“我是夏时竞赛班的同桌，苏忻意。”苏忻意其实曾经见过魏华英，当下再见对方，很快认出了是谁，便自报家门。

“你好啊！”魏华英听到对方的名字，瞬间想起来是谁，“听说你和夏时在竞赛班上相处友好，谢谢你照顾她，另外我听夏时说你是年级头号种子选手，日后夏时有什么不懂的，还要麻烦你了。”

“阿姨，夏时同学未免过于谦虚，其实许多题目都是她在教我。”说到这里，苏忻意将脸转向了夏时，女生正低着头，默默地看向地面，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他又将视线重新折返，对着魏华英礼貌一笑，“我们算是相互学习，彼此成就。”

听闻这句话，夏时猛地抬头，看到苏忻意不动如风的微微笑着，一副神清气爽、人畜无害的模样。那句“相互学习，彼此成就”的话重重地扣在夏时心里。

魏华英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男生，对方大概一米八五的身高，穿着雪白的外套，脚上是限量版的球鞋，从眼角到眉梢的英俊，锋利的下颔线显得几分清冷，远远望过去，他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可说话之间，又觉得对方春风拂面。

“你们关系融洽，那我更放心了。”魏华英爽朗一笑，瞥了眼夏时，女儿正旋着钥匙，将家门打开，里头一片漆黑，一股冷风突然从楼宇外倏然拂过。

魏华英不由打了个寒颤，跟着女儿的脚步一起走了进去。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被夏时打开，魏华英整个人被笼罩在雪白的白炽灯下。

许多年没有来这幢楼了，家里的家具摆件已然大变了样。曾经结婚时候摆放在客厅的五斗柜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一个银色小冰箱，十年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

夏时洗完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见魏华英突然从托特包里掏出一沓红色递给自己。

“时时，这笔钱你先拿着，我知道夏明津这个人靠不住，你可以存起来或者拿去花，反正再怎么样也不能苦了自己。”

“妈，不用，你留着自己用......”夏时下意识伸出手，将那沓人民币轻轻地推了回去。

魏华英不语，又推了回来。

两个人推拒了一会儿，终是夏时败下了阵。

魏华英将那沓厚厚的人民币塞进了夏时的手里，并用更宽的手掌将夏时的手包裹了起来。

“妈妈最近在f市买了套房，已经交付了，接下去就考虑装修房子，不久就可以住进去。”

“到时候你来f市也格外方便，玩两天、住一天，或者你想一直住着，都没问题。”这份沉甸甸的爱，只能暂时用金钱替代。

魏华英心里很明白，夏时要的不是金钱，但是人的生活脱离不开金钱，钱不是万能的，却又是必须的。

她在大城市打拼了多年，也许早已满身铜臭味儿，可她时时告诉自己，莫失莫忘。

“妈妈，装修也需要很多钱。”夏时望着被妈妈的手包裹住的自己的小手，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肯流泪。

魏华英轻轻将女儿额前一缕秀发别在耳后，温柔地回答：“我的公积金每个月都很丰厚，加上存款，房子已经拿下了，装修更不在话下的。时时先努力学习，别的都不用你操心的。”

“嗯，我知道的妈妈。”夏时哽了嗓音。

这个夜晚，魏华英重新踏入曾经的家，那些或喜悦或难堪的往事，像是一场电影的片尾，在阒静的夜里悠然闪现，又复回平静。

魏华英并没有待得太久，和夏时在房间里坐着聊了会天后，便回到了世纪大道的酒店内。

从五马巷离开之时，有位站在路边卖煎饼的阿婆突然喊住了她：“诶，你是不是夏明津家的那位？”

魏华英有些怔愣，当她清晰地看着这位阿婆，布满脸庞的纹路，以及被烟熏得发黑的手，她平静地说：“是过去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