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不顺眼(95)
她问道:“你那些小三电话打到我这里,包的大学生比你女儿才大几岁,陈平你畜生吗?”
“我爱包谁包谁,”陈平气得浑身发抖:“不是你教唆的她敢报警,敢立协议要抢救你爸?我打她是因为她上了你这个贱人的当——”
何惜文“砰”的一声摔碎了酒杯,碎片飞溅,她站起来指着陈平:“你再敢骂?!”
争吵升级,混乱中陈雾圆夹了块清炒虾仁,虾肉清甜,搭配的碧螺春茶叶嚼在口中有股苦味。
两年前的事情陈雾圆还有记忆。
高一她准备出国前,外公病重,当天就进了ICU,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几年前外公就动过一次大手术,这次是相同的病因,医生说二次手术的成功率不大,并且即使成功将来可能也只有三四年可活,让家里人慎重考虑要不要手术。
钱对何家来说不是问题,大家争论的点在于外公这么大年纪了,还有没有必要受这个罪。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深层次的缘由在于,外公七十五岁高龄,仍然手握公司近半的股份,底下的孩子都四五十岁了,翅膀硬了早就想单干了,外公如果去世对他们来说有利有弊,有利的是可以继承股份,弊处是外公如果真去世了,会不会对公司产生冲击,董事会那边又怎么说?
一连商量了几天,还没有商量出结果。
当时何惜文在外地出差,当地刮台风,死活没有回国的航班,打电话让陈雾圆赶紧去医院看看。
陈雾圆去医院的时候,小姨他们都在医院,聚在走廊里谈论着要不要手术。
陈雾圆换上隔离服进icu探视。
icu里外公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蓝色的病床旁摆着各种仪器,监测仪上黄色的心电图轨迹滑动着,滴鸣声不断。
这里像是被热闹和希望抛却的禁忌之地,空气里萦绕着死亡的鼻息。
外公皮肤蜡黄,骨瘦如柴,伸出来的手上插着留置针,血管青紫,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陈雾圆和外公不熟,包括她以前在外公家住的那段时间,可能一整天也见不到他一次。
当时在何家,陈雾圆是拿了股份的外人,天然地没法融入这个家庭。
甚至有几次陈雾圆听到舅舅的儿子问外公为什么表姐要住在他们家,表姐什么时候才回自己家。
外公笑笑不说话。
他们没有多亲近,但陈雾圆站在病房前,忽然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孤独。
人到苍老病重的这一刻,再多再重的财富都是空的。
孩子因为利益不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着想,死亡成了件可以衡量的选择。
陈雾圆的外婆二十多年前就定居国外,这些年从来没回来过,曾经挥手就来的下属、经理、律师也一个都看不见。
站在死亡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人是可怜无助的。
无论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对病痛和死亡的恐惧都只能自己面对。
沉重的涩感促使着她在那一刻弯下腰,询问道:“外公,医生说你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你想做手术吗?”
问了两遍,外公深陷的眼窝,重重地眨了一
下眼。
——想。
只要签署手术同意书,陈雾圆成年后就让回三分之二从何家那里得到的股份。
没人会拒绝这个条件。
相关的法律文件第二天就起草好了,陈平也是这时才知道陈雾圆做的事情。
股份是陈雾圆的没错,但陈平觉得陈雾圆不经商量就做出这个决定,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本来陈平的打算是将来离婚,陈雾圆跟他,何家的那部分的股份也算归他所有,因此大发雷霆。
旧事重提,这场争吵最后以双方砸了酒杯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吃完饭后各自摔门而去为结束。
陈雾圆坐在位置上回消息,何净秋打电话过来,问她出不出来玩。
陈雾圆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在家里过年太压抑,但何净秋她们家关系和谐,正值除夕,陈雾圆不想打扰她,回复说【算了,刚吃过年夜饭,我过几天再去找你玩。】
Tsuki【真不来吗?】
cwy【真不了,明天有时间再聚,等会我妈可能让我给外公打电话拜年】
何净秋才说好。
餐桌旁一片狼籍,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桌面上一滩流淌的红酒,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片反光,饭菜变冷,表面上凝着层油光。
陈雾圆发完拜年短信,快十二点,她手撑在桌上,扶着额头,翻翻手机界面,给钟在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干什么?】
钟在最近回消息都很快,他拍了张照片,面前摆了一排麻将,对面坐着几个人。
“……”
陈雾圆确实记得钟在的台球厅上面是自助棋牌室。
但大过年的去打麻将……陈雾圆问:【你打的好吗?】
钟在【还行,比打人打得好。】
“……”
可能是为了证实这一点,过会陈雾圆这边接到了他的视频通知。
智慧学里面有个直播讲题,手机屏的条幅显示也是“物理一班钟在邀请您来学习啦,快来一起加入吧!”
陈雾圆心想这学的是正经东西吗?但她还是到房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接了视频。
视频接通的时候是前置摄像头,对着钟在的脸。
他穿着黑色长袖,后靠在椅背上,摄像头从下往上仰拍,身形占满了整个屏幕,肩背宽阔,腰往下收,脸在这个死亡角度下也经得起考验。
只是他压着嘴角,唇线微微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看起来有些茫然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