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城(175)
这番话无异于惊涛骇浪,将昔日温情冲了个一干二净,一时间荣茵不知道,究竟是之前的都是她做的一场梦,还是现在的她在梦中了。
“您骗我的是不是?您说过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人的。”荣茵仰头直直地盯着他,想找到他神色冷漠背后藏着的心疼与不忍,可什么都没有,恐慌遮天蔽日地将她包围。
陈冲硬着头皮又在外面提醒:“七爷,时辰到了,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七爷…”眼泪糊住了视线,荣茵死死地抓住他,就要魂飞魄散,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
开不了口,被眼泪堵了个严严实实。
陆听澜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坚决有力地拂开她的手:“是我食言了,我会补偿你,你我和离,我保你哥哥不会出事,桌案上是和离书,我已签字盖章……你也签了吧。”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风从打起的门帘子下方吹进来,未被镇纸压住的宣纸一角卷起,不停地震颤,簌簌直响,荣茵呆呆地望过去,他方才竟在写和离书。
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重重地砸在地上,她却突然看见桌案后的那张交椅,想起上次来书房,陆听澜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轻声地问她累不累,还为她处置了绿荷。
他以为她不懂,其实她都明白他为自己做的事,只是她从来都不说,所以他怎么会不要自己了呢?他一定是在生气,她真傻。
她要告诉陆听澜,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清楚,她为了莫须有的自尊心,一直瞒着他二叔与泰兴商行的事,以为找到了证据再跟他提起,自己就不会显得那么不堪。
想到这儿,荣茵自己也惊呆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这么在乎陆听澜了?宁愿一直瞒着,置哥哥的生死于不顾,也不愿七爷看轻了她。
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他。
荣茵慌张地擦去泪水,转身奔出书房,可书房外哪还有陆听澜的身影,只剩玄夜无聊地坐在庑廊下逗八哥,被她的形容吓了一跳,刚要行礼问话,她看也没看径直出了院子。
马车离书房最近的停靠地点在垂花门,荣茵又朝那边奔了过去,远远地就看到陈冲已经驾着马车走了,她抬脚要追,十二幅湘裙忽地绞住膝弯,只听刺啦一声,湘裙破了一道口子,而她也踉跄地扑在了地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七夫人,您没事儿吧?”守门的仆妇着急忙慌地冲过来扶她,她摇摇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七爷要是不回来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琴书这时也追了过来,拍去荣茵衣裳上的灰,木槿色的湘裙在膝盖处透出两块深色血痕,她又拉起荣茵的手看,掌心也破了,肉里还嵌进去几粒小石子,焦急地道:“夫人,七老爷早晚会回来的,您何必如此,这样就不痛么。”
荣茵没听见她说的话,一直盯着二门的方向看。四周的小厮丫鬟好奇地往这边看来,七老爷疼爱七夫人是出了名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七夫人要哭着追马车。
琴书扶住荣茵往回走:“夫人,我们先回去换身衣裳吧。”这府里什么都藏不住,再不走还不知会被编排成什么样。
穿过回廊,陈妈妈背对着站在月洞门那儿斥骂琴墨和琴画:“……你们在陆府白做这么多年的事了,竟然敢私底下非议主子,夫人素日里对你们宽厚,你们还真就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什么话都敢说!”
琴墨低着头委屈地道:“陈妈妈,我这也是担心夫人。”
“我看你是担心你自个儿,你是怕夫人不讨老爷欢心你嫁不了管事的吧。”陈妈妈点了下她俩的额头,“下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件事不要在夫人面前提起。”
琴墨和琴画抬头应承,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荣茵和琴书,吓得腿都软了,陈妈妈心中一突暗道不好,才回头就听见荣茵冷冷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106章 吊唁吊唁
陆听澜忽然改变态度要娶杨莺时的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那晚他离开踏雪居去了前院书房,有下人说天亮之后看到杨莺时被陆随请了进去,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出来携手去了松香院,再然后就传出了这件事。
陈妈妈跪在地上,难得的紧张起来,一开始她听说时没当真,以为是下人胡编乱造的,可问清楚这件事是从松香院传出来的后,她就不得不信了。
陆老夫人最忌讳下人嚼舌根,一旦抓到就是被撵出府,因此松香院的下人口风最紧。这件事很反常,不到两天时间就传遍了阖府上下,说不是主子在背后推波助澜都没人信。
她思索着这一切,斟酌道:“夫人,七老爷待您如何您是知道的,他也不是那等好美色的,先夫人走了这么多年身边一直都没个通房妾室啥的,突然如此,这其中应有什么误会……”
“什么时候的事?”见陈妈妈如此,荣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打断她欲继续解释的话。
陈妈妈亲历过陆听澜与小陈氏的形同陌路,眼瞧着他娶了荣茵,夫妻恩爱,总算有了丝生气,不愿两人就此冷淡,再回到之前孤寂的日子,想为他辩解几句,可这怎么瞒得住!她犹豫片刻终是回道:“就这两天的事。”
所以,陆老夫人、张潇等人知道了,下人知道了,就自己被瞒在鼓里。荣茵只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这实在不像陆听澜的行事风格,他当年发现小陈氏不忠,也只是慢慢疏远而已。
恐慌无措到了极点,荣茵站立不住,一下就软倒在了琴书怀里,陈妈妈和琴墨等几忙上前来将她扶住,搀回了内室,又瞥见她膝盖和手心的伤口,马不停蹄地打水来擦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