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权臣他想篡位(29)+番外
是他提笔勾勒,用时近整月,费尽心思绘成的生辰礼物。
他以为宋撄宁不喜欢,与那些俗气的奇珍异宝一起,塞入库房,不见天日。
没想到会在今日,会在此地看到它。
宋撄宁竟然光明正大地把它挂在了紫宸殿书房,这么显眼的位置,来此求见的朝臣,只要偏一偏头,抬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在自己画中。
“撄宁”二字,更是明晃晃地显露人前,向所有人诉说着,他对帝王见不得人的心思。
崔望熙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忽而生出几分喜悦来,仿佛柔软轻盈的云朵,撞进了心间。
不,撞进心间的......是那朵灵动的紫薇花。
不能这样下去了。
崔望熙攥紧拳头,重重咳了一声。
他提醒自己。
常言“温柔乡,英雄冢”,可宋撄宁不是什么红尘俗世温柔乡,她是藏锋的名剑,是棱角分明的玉章,是一盏添了牵机药的美酒。
她也是宝座之上,高贵从容,骄傲美丽的帝王。
而崔望熙是图谋她宝座的乱臣。
宋撄宁循着他视线看去,光影交错间,画中的女郎浅笑盈盈。
“崔望熙。”她端起一盏茶,慢条斯理地递到男人手中,“你一边肖想朕,一边肖想朕的龙椅......”
“好大的胆子。”
崔望熙身子一僵,手里的茶盏很轻。
“霍昇入京了。”
他一言不发,宋撄宁不是在询问,而是阐述一个确定的事实。
她羽翼渐丰,锋芒初露。
“臣......”
宋撄宁揭开杯盖,瓷杯空荡荡的,光洁的内壁映出二人的影子,交错着,相依着。
“杯中无茶水,早闻崔氏以白梅入茶,滋味清绝,请崔相回府,替朕带一杯吧。”
崔望熙心跳剧烈,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慌张。
眸光不自觉地又瞥向那幅画,画中的少女与面前的帝王缓缓重合。
她今日又戴了那支簪子,坠着一颗颤颤巍巍的明珠。
他曾以为明珠像宋撄宁的眼泪,滑落腮边晶莹剔透,惹人怜惜,现在才发觉,宋撄宁根本不需要他的怜惜。
她需要的是崔望熙向她俯首,甘愿称臣。
崔望熙也曾设想过今日的场景,宋撄宁知道了他的野心与情意后,她会做什么?
怒火中烧地让御林军即刻将他拿下,打入刑部大牢?或是碍于崔家权势和霍昇兵权,只能选择佯装不知,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可都不一样。
宋撄宁想收服他。
想要他这个人,这颗心。
一个被欲望和虚伪包裹住的心,只有一层层撕碎,才得见心底的真挚。
“朕给崔相一个机会。”宋撄宁敲了下御案,朝殿外高声道:“传令,宣陇右节度使霍昇入京。”
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淡淡道:“和霍昇一起来见朕。”
第18章 白梅
◎他朝着权力之巅,一步一步靠近◎
崔望熙被符染恭恭敬敬送出了大明宫,一路上御林军严阵以待,他瞥了两眼,有些面生,好像是抽调的王寒英麾下的人。
原来宋撄宁留有后手,怪不得那样冷静。
他毕竟人在宫闱,若彼时未能谈妥,惹怒了她,帝王一声令下,或许真的有可能直接将他下狱,打崔氏一个猝不及防。
而霍昇此次入京,也未带兵马,宋撄宁得知了节度使潜入京畿后已加强防备,他也很难返回陇右去与霍家军会合。
马车缓缓驶出宫城,在崔府门前停下,朱红的大门映入眼帘。
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此处住着几家大姓,静谧安宁,无人敢来打扰。
崔望熙捧着茶盏,心中难得有些踟蹰。
二十余年运筹帷幄,云淡风轻,以天下山河作棋局,肆意从容,今日被喜爱的女郎杀了一招。
攻他的心,谋他的人。
他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杯沿。
那个位置,正是宋撄宁端给他时,所捏住的地方,似有余温尚在。
或许,从送出那幅画开始,他就已落于下风。
他该怎么做。
是放弃从前种种准备,自此安心做她的座下臣属,献上一切,与万人之上的皇权失之交臂,还是君臣就此决裂,兵戈相见,那么此路只余生死。
他要江山......吗?
答案是当然。
但他要江山的初衷,其实并非出于想要权倾天下永世留名,而是期盼生民和乐,社稷安宁。
彼时上皇已有退位的想法,无心政事,东宫皇太女天真纯稚,如一张干净无瑕的白绢,不谙世事,有时还会偷偷溜出宫玩。
这样的小女郎,该怎么去对付雄踞一方的节度使,让自己帝位永固呢?
而后野心如燎原之火,寸寸燃烧,他朝着权力之巅,一步一步靠近。
他不觉得高处寂寞不胜寒冷,紫袍加身蹀躞玉带,令他倍感遂意。
宋撄宁说,给他一个机会,是出自惜才而不舍,出自对战火纷争的反感,出自对帝位、对万民的考量。
有没有一点,因为崔望熙......这个名字呢?
“大人,不进去吗?”
风乍起,衣摆翻飞,崔岐饱含担忧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崔望熙捧着空荡荡的茶盏,不疾不徐地踏上台阶,入府。
书房。
“陛下要见我?”霍昇焦虑不安地在案前踱步,一转头,却见崔望熙正拿着一枚小勺子,从木匣里舀出几朵干枯的白梅,另一边,是上好的清茶。
“你怎么还有心思捣鼓这些!”他拨弄着刀柄,语速飞快,“陛下知道我在京畿了,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