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后老两口(28)
昭然转着眼珠,思索片刻。
“行吧。”强扭的瓜不甜,她跳起身,拍拍手上白灰,“我也不勉强你,契约是你订的,鬼坊规矩,约定既成,没有回头路。”
她仰头,抬手随意抽了根鲜绿的竹心,呷在嘴角,回头道:“我从不勉强人,你也可以一直躺在这里,只不过——没法再绑定别人了。青山不改,绿水长……”
“何幸。”大哥破罐子破摔,忽然开口。
昭然停住,嘴角轻勾了勾。
这恶鬼还算好骗,留在身边省的祸害别人,是她作为修道者的基本涵养。
昭然将双手背在身后,脚跟为基点,倾身歪头原地转圈回去,抬了抬眉。
“跟我走?”
何幸不语,心中情绪复杂,掀起眼皮,刚巧撞上这姑娘猛地凑上前来,鼻梁上浅疤未愈,平添一股疯野的味道。
他慌忙闭上眼,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昭然偏头吐掉竹心,刚巧落在旁边坟头,她无视坟头看热闹老大爷幽怨的表情,从兜里掏出一张表芯纸,又俯下身裹上一层坟头的土。
按道理来说,这种人身交易需要死者随身物品献祭,但昭然不想当着原主的面刨坟,又自我感觉修为尚够,只捻了捻手心的土。
她右手打了个响指,左手的表芯纸随即自下而上燃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生魂何幸,以命为媒,许之自由,勿害苍生。结。”
火焰燃到指尖时,昭然不在意地丢在何幸坟头,转身就走,又潇洒地朝后招招手,“走啦,大哥。”
举起的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上,何幸分明看见两缕白线缠绕,随风潜没入日光。
只一刹功夫,又消失不见。
小道蜿蜒在竹林,她周边绿林鲜亮,前方土黄色泥巴路上,开着两朵小雏菊。
女孩脚步轻快,身形挺立,举手投足不吝洒脱。
何幸愣住片刻,提步跟上。
第14章 人红是非多我高冷,我装的
一路无言,昭然也不着急回去吃花雕鸡。
许久未下山,空气竟也出奇的好,江水鳞波泛泛,垂落几枝窈窕柳条随波逐流。还有几只胖白鹅排队入江浮水。
她忍不住多吸了两口。惹得身后的卖身鬼一脸鄙夷。
“大胆,冒昧问一句,你个鬼,怕什么魂?”
憋了半天,昭然忍不住道。
还他爹的一个恶鬼。
起因是,刚才路上遇见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因为是饿死的,脸侧肌肉凹陷,眼球凸出来大半,有些不忍直视。
昭然本想打声招呼,日后好相见。
可这家伙……
竟然直接跳起来了。
而他又瞎了一只眼。这么一跳,右腹那个蛋大的血窟窿漏进一束光。
乡野人家的鬼哪见过这些世面。
老奶奶的眼珠差点爆出来。
没一点用……
“大胆”是她新取的名字,何幸只能应下,这就是寄人篱下的代价。
何幸斟酌了下措辞,道:“那个,我死后,没怎么出坟。除了隔壁腿脚不好的老头,还……没怎么见过鬼。”
昭然心生一念,故作正经道:“那,你还没照过镜子?”
大胆有些懵地点点头,但以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大概知道是惨不忍睹的。
隔壁大爷看见他的第一天,对着墓碑干呕了三小时……
昭然扶额,叹了口气,眼神指了指旁边的河水,“你要不看看吧,有个心理准备。这里水面开阔平缓,阳光很好,壮胆。”
大胆于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不久后,一声尖锐长啸不绝于耳,凄凄厉厉,索人心魂。
大胆快没胆了。
为了安慰他,昭然去临街纸铺买上一套暗绿云纹的衣裳,当面烧给大胆当做见面礼。
他又对着水面细细打理,头发半束,用银冠高高紧扎,仍旧留下一缕遮住左眼。少年人凌厉的下颌和好看的唇形露出来,顿时少了大半阴郁。
昭然换装上了瘾,又给他烧了个貌似银质的腰带,黑色皮靴,黑色臂缚,还多烧了几个不同样式的束发冠换着带。
问就是自家魂,自家宠。
河岸边有几头水牛悠悠吃草,正值休息时刻,树下也是三三两两唠嗑的农人。
他们眼神汇聚在不远处一女子身上。
话里话外逼叨的全是女人的家事。
村子里谁家狗窜稀了都能传一个月,更何况人。
昭然等大胆梳洗打扮时听得也津津有味。
大致就是这女子是明家大姑娘,长相平了些,找上门来的媒人三个劝退两个,剩一个找不到合适的对家自尊受挫,不干媒婆了。
所以至今未婚。
但她弟弟成
亲了,养了个长姐在家里,没这个规矩。于是她大包大揽了田里的活计,作为住下来的酬谢。
没想到干得比男子还利落。
于是又有人想娶她。
明姑娘拗不过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前年嫁给了村头的瘸子。
但没过多久,瘸子病故,她又落下个克夫的话柄,又回到家里干起农活。
乡野之人,谈天说地,帝力于其有何哉。
不一会儿话题就转向家国大事。
明家的悲剧不过茶余谈资而已。
人人都可关心国家大事,但又有谁真切地关注他人的苦楚。
昭然啧了一声,不想再听,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话说如今世道,一国三君。
宫里京兆杜氏掌权,统一天下,坐镇东都;海宁闻氏二公子闻云谏镇守西都,于北庭戍边抗寇;剩下的就是小重山上,前朝昭氏公主昏迷不醒,却代表无数前朝百姓,安定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