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后老两口(33)
但是声音还在,轻声的呼唤,不疾不徐,甚至还有小童轻快地叫她姐姐。
笑声回荡,在此时有些瘆人。
老苗和花姨住在画春堂另一边,她左右两侧的屋子都是空的。
若是住了人不可能没察觉。
忽然,昭然像是被人扼住脖子,有些难以呼吸。
胸中沉闷得紧,一股风带着淡淡的尸臭和凉意将她完全裹住。
透不过气来。
她眉头紧缩着,叫了两声大胆。
没人回应。
昭然忙用左手护着烛台,右手对准烛芯打了个响指。
微光颤颤巍巍又将小屋照亮。
甫一抬眼。
墙上,地上,房顶,只要是被烛光照亮的部分,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淡灰色影子。
人影巨大,在墙角屋顶转折处,生生扭曲,像是被折断了脖子。
好多生魂。
而被人扼住要害的感觉也并不假。
一只散发着青绿色暗光的手,正围在她脖子上。
手上青筋突出,手指惨白又细长,像森森白骨。
但这衣服,这臂缚。
有些熟悉……
第16章 临表涕零昭然想帮她擦擦口水
何止是熟悉,不就是晌午昭然为了弥补恶作剧,去纸铺挑了半天,又细细烧给大胆,生怕缺胳膊少腿的那件嘛。
暗绿云纹的!
生魂虽不能与活人直接触碰,但毕竟阴气过重,就像大胆之前说的,昭然带着他久了,或多或少会受影响。
如果靠得再近些。
比如他现在一整个章鱼贴在昭
然背后。
活人的反应会更剧烈,昭然没有吐他一身,就算是给面子了。
昭然没好气地棱了他一眼。
默默让开些距离。
“谁啊?装神弄鬼的。”她扫了眼歪歪扭扭抖来摇去的人影,大声道。
“咏言啊,我好渴啊。”
昭然瞳孔猛地紧缩,顾不得旁边大胆还在回应她,说自己也渴,别来找他。
“余妈妈?”她眼神在墙上数百个影子里搜寻,然后看见一个矮胖些的女人,看形状是宫里的打扮。
“是你吗?”
然而并没人回她。
小女孩又用分不清是哭是笑的声音喊她:“公主姐姐,好热啊,你说冬日里不能脱外裳,可是我脱不下来。真的好热啊。”
她骤然反应过来什么,这才细细分辨出,人影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虽哭声凄厉,但对她并无恶意。
“你们……”昭然说着就上前,伸手要去触碰墙壁,却在摸到的一瞬,所有人影和声音都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小女孩嘤嘤的哭闹,“公主姐姐,你不来看我们吗?”
两年前,杜氏清君侧,火烧锦官城,子时熟睡的后宫众人,全葬身火海。
前皇后姜语卿带着她逃了出来,但先主昭尧甫因卧病在床,加之杜氏带兵围堵,困死在锦官城。
姜语卿带着她和继位诏书一并躲到小重山,一躲就是一年,亏有愿意跟随的百姓和护卫,才安然无恙。
闻启当时也在北庭忽然发难,杜氏于京兆新立,无暇应付,天下才暂时分为三份。
不过一年后,趁太阳河洪灾,他以姜语卿为君不尊,惹得人神共愤为由,起兵发难。
彼时锦官城又有外族入侵,却无人照管,昭然挑枪策马,以收服锦官城为价码,换小重山安宁。
可笑的是,一觉醒来,禁神禁道,当时的承诺成了笑话。
“昭然……”大胆见她状态不好,鼓起勇气环视一周,上前问道。
昭然心下已有了打算,转身笑着调侃道:“吓死你得了,差点把我给憋死。睡吧。”
*
小重山上的鸡都格外勤快,可能是站得高看得远,千里眼一扫,就看见太阳从东方大地冉冉升起。
再蓄足力气,拉长脖子,以把舌头喷出来为目的,仰天长啸。
昭然皱眉翻个身,就看见生无可恋的一张鬼脸,幽幽冒着绿气,浑浊的眼白里贯穿几条红血丝,不带情绪地盯着她。
饶是她这样胆大的,大清早天还没亮,来这么一下,差点当场过去。
“你要死啊!”
昭然双手撑在身后,往后缩了两步。
生魂是不用睡觉的。
大胆之前郁郁不得志时,就躺在坟茔里,回忆前半生,看着日夜交替,斗转星移,也没觉得无聊。
但毕竟他属于英年早逝,前半生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他又听隔壁百岁老头回忆上辈子。
那叫一个鸡零狗碎,鸡飞蛋打,平平无奇又平安顺遂的一生啊。
就像是人会认床,他昨晚又被那么一吓,别说闭眼睛,就是眨眼他都不敢多眨。
更别提重新回味前半生了。
就这样观察活人睡觉,观察了一晚上。
昭然被他吓得够呛,感觉他身上绿烟越来越深,怨念明显加重,连忙找来两个包子烧给他总算才恢复了昨日的普通碧绿。
原来他爹的是饿了……
被这么一闹,下山时间比预计足足提前了两个时辰。
昭然打着哈欠看了眼天边鱼肚白,视线移到近处两个泫然欲泣的人身上,竟对她如此不舍。
“花姨——”她眨巴眨巴眼睛给花姨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苗——”又张开胳膊,得到老苗一招擒拿制敌。
他有些老泪纵横那味儿,望向天际感慨道:“终于走了!”
“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没有昭咏言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您这原来是……喜极而泣?
昭然怎么感觉他像是过年送瘟神,就差点个炮仗庆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