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后老两口(41)
清寥笛声似从天而降,瞬间,身后废墟里,又有东西蠢蠢欲动。
不好,是她在操纵那些蛇虫!
昭然在身上摸了一圈,万般无奈之下,取下骨笛,呜呜咽咽跟着吹响起来。
啧。
这不是逼她献丑嘛。
音律这门,多少看些天赋,她曾经愣是在空谷间冥思苦想半日,也分不清邻近音阶的区别。
想当年,昭然还常被师父要求闭着眼睛听音调,听笛声的平仄和情感,错一次就做一盏柚子灯,于是她愣是把整个小重山山谷都照成了灯市。
往来的路人樵夫都感慨小重山为民着想,灯火成一条蜿蜒玉带,铺满每个人回家的路。
却不知,这是他们的女帝功课不佳的惩罚。
昭然自知比不过眼前来人,闭上眼,能打乱她的节奏,也是一种出路。
咿咿呀呀,鬼哭狼嚎,呕哑嘲哳难为听。
骨笛是上好的骨笛,发出的声音却似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活动百年未动的四肢,咔咔作响。
昭然凝神一听。
身后的动静果然小了些。
她正要满意地勾勾唇角。
只听对面来人深呼一口气,就差喷出一口老血。女人忍着怒气冷道:“快闭嘴吧,祖宗。”
闭嘴吧?
好熟悉的无奈……
锦官城前她要死不活的时候,听见某位不知名的师父也是这样骂小祁的。
想到此,昭然不禁后背一凉。
那些日夜不停掏果肉,掏得十指无力,数百日也洗不掉柚子味的恐慌瞬间席卷。
果肉还不能浪费,一日三餐都是凉拌柚子,红烧柚子,干炒柚子,柚子干……被柚子的支配的恐惧。
按照规定要求,需要日夜不停将柚子做成各种形状,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
“师、师父?”
同时和她一起喊出的,还有旁边两位男子。
凤澜这才凉凉掀起眼皮,看清来人正是她的“劣质”生源们,一个比一个纯粹的眼神,巴巴望着自己。心中无名火都凉了一半。
罢了罢了。
道都快没了,还跟这群傻子争执些什么。
此时吓得早就腿软,瘫倒在地上的盛叔放闻言,勉强撑起一只胳膊,右手伸向空中的凤澜。双腿无力又娇媚地像个鱼尾交叠在身后,大哭道:
“师父啊!徒儿来晚了!
“若是今天跑不出这吃人的鬼塔,您就看不见您未来的爱徒了!”
凤澜没管她,默然道:“塔是谁炸的?”
小祁食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眼角,歪头笑呵呵看了眼凤澜,又转身对昭然眨眨眼,拍着胸脯道:“我炸的。”
一旁的林茨选择闭上眼睛。
傻,都傻,傻点好啊。
而小祁伸手这一揉,将昭然敷在他眼皮上的血渍堪堪擦去。
刚才树林阴翳,突发情况又一大堆,昭然还没认真看他的样貌。
此时金光洒落在少年脸上,一切有种劫后余生的旷然,和风吹得昭然迷了眼,她努力眨去眼中潮湿。
血渍擦去后,可以看见那少年的右眼角上,分明点着一颗芝麻绿豆大小的痣。
和记忆中的位置一模一样。
记忆中的少年笑起来也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唇红齿白,又因为长得白白嫩嫩的,昭然总是叫他小姑娘。
她怔楞地垂下头,目光定在少年受伤的左腿上。
第20章 身份都是老熟人,装什么小鲜肉
昭然把眼里的模糊眨了回去,又重新打量眼前红衣女子,却怎么也不能和竹林里那个身影联系在一起。
记忆中黑色身影的女子身形健硕些,颀长而英气十足,爱戴一顶女巾濮头,鬓边插着一朵时令花,身影看着娇弱,手起刀落间却寸草不生。
但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衣飘摇,身材纤瘦许多,一头银发半束,与细白肤色交相辉映,皎皎如月,目色冻人。
平白给人一股压抑之威。
但她的音律绝对是这人教的。
昭然拍下闻启的胳膊,上前一步,笑眯眯讨好地望向还站在竹叶上的师父。
“我弄的,师父。”她打着呵呵来回踱步,说得眉飞色舞,“这个塔啊,阴邪得很,你猜怎么着?哎,这里面有一堆死尸啊,还平白生出来些怪虫子攻击我们。”
昭然想到刚才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冷颤,“惨不忍睹惨不忍睹……不过没事了,我都解决了,这里离师父所在的江城如此近,发酵下去,想必迟早会受影响。”
昭然拍拍手上的灰,笑眯眯朗声道:“不过现在都解决啦!”
凤澜冷道:“这阵是我弄的。”
“对啊,说到这个阵……嗯?”
凤澜凉凉掀起眼皮,她五官清丽,脸型偏瘦,转角处更显锋利,被她乍一看,心里还是有些打颤。
“这动不动就毁了所有人的架势,还真是朱律的好徒弟。”凤澜说,“前些日子捞上来的死尸,没人认领,我堆的。”
找木塔找了三天,搬尸体搬了六天。
这好徒儿半柱香的功夫就给她炸了……
昭然按住不停跳动的右眼角。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她本就是来拿刀的,印象中没一个师父好相与,她硬生生掰过话题,道:“师父,您叫我来取刀,取完刀我就滚。”
“不是我。”凤澜将四人扫了一眼,眼底的嫌弃呼之欲出,“玄英算出来你快醒了,朱律给你送的传音符,不过她们都不在这儿。”
“走吧。”
凤澜又吹了下手里的竹笛,木板废墟下动了动,而后归于寂静。
最后还是成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