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后老两口(54)
昭然手里摸索着,像观看什么旷世瑰宝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嗖得一声,纸符向背后丢去,黄光一闪,树上又轻飘飘摇下一具生魂。
那符咒正中面门,使他不得动弹。大胆看着昭然出手如此果断,这又毕竟是自己同类,回想起过往自己的欠揍发言,顿时心有余悸。
正所谓树上有五只麻雀,打落一只,还剩零只。昭然这出神入化一番手段,方圆小鬼都没影儿了,恐怕她在生魂圈内的名气只会越来越大。
被打落的小鬼虽直挺挺动弹不得,看向几人的目光仍在地震。
昭然啧了一声,把符咒收回,“不是他,气味不对。”
闻启垂眸观察半晌,蹲下身,将那尸体上破布一掀,胸腹袒露出来,只见男尸正中心位置用锐器割裂开几个大字:
留下买路财。
……
这是,遇上穷鬼了?
若是寻常个把人,被这一吓,**都能脱下来当买路财。
但这三个人并不然。闻启从旁边慢条斯理撕下两匹芭蕉叶,一片遮住裸。露的尸首,一片随手一举,对大胆扬扬下巴,“快躲进来,别在这里耽搁了。”
留下尸体的人不在这里,守着也无用,只能继续朝前面的村子里走。
临走前昭然还双手合十,对那尸首默念:来生好好学习,财源滚滚。
这才午时多一点,村子里竟然没几个人在街上晃荡。
酒旗早早收了摊,临街动作慢的货郎也开始往回撤。空旷的街道,长风一吹,卷起黄泥打个旋儿,又归于寂静。
村口有个石塑的雕像被风沙模糊了样貌,但依着外形来看,是个女人。
“这可上哪儿去买伞啊?”昭然撇嘴道,“诶,老哥,卖伞吗?”
她眼疾手快抢到一正在收摊的货郎前,笑嘻嘻地问。
那人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一番,勉强从桌肚里掏出一柄油纸伞,往桌面一拍,一副爱买不买的架势。伞是二手的,伞架上已经攀了些青绿霉点,伞面发黄,还有些破损。
但好歹比芭蕉叶子强。
“店家,跟你打听个事儿。”昭然没打算扯皮,一边掏兜,一边询问些信息。
“不打听,不打听。”那人直摆手,“要买就买,不买就走。”
哐当一声,旁边伸出一只手,拍在两人中间。闻启单手撑在桌面,斜靠着懒洋洋笑道:“不白打听。”
货郎觑了桌上的零钱一眼,装作不经意道:“知道你们要问什么。这村子最近闹鬼,半夜三更敲门叫人一起打牌,出去的人全都输成光屁股,回来神志也不清醒了。从那儿以后,我们这里客舍不留人,你们去别处落脚吧。”
“你们收摊这么早,因为害怕半夜的鬼?”
“唉。”被问到心坎上,那货郎痛心道,“有的时候,人比鬼吓人。收摊的这些都是交不起租金,只能开半日的。但租税太重,半日也快承受不起喽。”
昭然又问:“那为何不请修道之人来驱魔除妖?”
“呸呸呸。”那人急忙道,“现在谁敢和道士扯上关系,唯一还管用的蓬山,说是修的清净道,不管这事。就算还剩几个散修,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又哪里请得起。”
闻启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两人讲话,顺便将四周都看了个彻底。
闹鬼这事,影响的不只一家安宁。
但自家关上门,堵上窗,念念咒语,勉强也能撑过去。
在租税都快交不起的时候,自然没人愿意主动清除这个祸害,当个老好人造福村子。因为没人会对他感恩戴德,都会认为是他自己解决问题,别人顺带沾些光。
所有人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都出奇得统一:反正不只一家受难,反正祸患还没烧到自己眉毛。看谁能耗得最久,谁就能捡便宜。
那人看两人气度不凡,犹豫了下,又道:“但是,自打去年开始闹鬼,这村里的租税再没长过。今年又遇上荒年……”
他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昭然拿了伞走到大胆身边,盯着空荡荡的街道,叹了口气,“那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手里的伞忽然被用力一抽,闻启在她身后道:“你走前面,我给他撑。”
大胆有些幽怨地看了闻启一眼,拢了拢袖子没说话。不过闻启倒是尽职尽责,一把伞全给大胆打着,自己愣是没遮住一点。
像是心情不好,刻意和他保持些距离。
“那个……”两个人还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一直沉默着有些别扭,大胆主动挑起话题。
“嗯。”
大胆:“……”
他深吸一口气。
“那个,你和昭然是什么关系了现在?”大胆问,“就是,那个你们两个,只是兄妹?”
他问得谨慎,又有些紧张,一不注意头上的伞没动,走出去半截,被太阳灼伤,又闭眼倒退。
“我错了,不想说别说,不要晒我。”
“她,是我妹……吧。”闻启把伞往他那边倾了倾,赔笑道,“不好意思,刚走神了。”
先帝有意将他们两个凑成一对,但那都是历史了。临走前昭然也提过这件事,他便在北庭一心想着回来见她。
可见到了,然后呢?
他没有想过。
前面女孩已然长身玉立,不再是当年那个小黑团子。玄色轻纱飘在身后,举手投足间还留着当年的果断和举重若轻。
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
像什么都没有变。但他心里隐隐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似乎因为知道她会随时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