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后老两口(56)
她说着偏头满意地打量闻启,卧蚕和黑圈圈叠加堆起,完全一副慈爱模样,“睡得真香啊。”
此时,门口又响起“哒哒哒”的敲门声。
那老奶奶吓得满头是汗,忙摇闻启的手臂,“又来了,他每天都来,叫我去打牌,我不想赢他的钱了。村子里的人都输给他,我不想赢……”
昭然蒙在被子里听了个大概,伸出四根手指扒开被套,看向闻启,“闹鬼那事。”
她坐起身,又问老奶奶,“不是很早之前才闹鬼吗?你怎么天天听见。”
“我也不知道啊,他每天都来,”她快要崩溃了,“我又不敢和村子的人说,毕竟我赢了钱。”
“他长什么样子?”闻启问,“既然你去打了牌。”
“每次都不一样,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昭然忽然问:“有你儿子吗?”
那老奶奶闻言一楞,苦笑道:“怎么可能,都是些死人,有他就奇怪了。”
但她一个独居老人家中,在荒年还能吃上白米,似乎更奇怪。
月光比日光柔和,晚上也能看见些白日里不容易发现的东西。昭然并没急着质问她,因为她看见了老奶奶手指间缠绕的挂碍。
丝丝缕缕,魂牵梦萦。
“活了!活了!”窗户外的鸡叫虽迟但到,“白天那个男尸活了我的妈啊!”
声音到高。潮部分成了颤音,连拐十八个弯,铺就天路直达九星十八宿。
门口来人继续挑衅:“打牌啊?不打牌你哪儿来的收入啊?荒年还活得下去吗?”
乍一听有些威胁的意味,甚至是鄙视,但细细想来,昭然忽然看向闻启,“我知道了。”
闻启朝她点点头,笑着朝门口偏头指了指,“会会。”
“不急。”昭然这方面有经验,她跳下床,两步走到蹲在墙角的老奶奶身边,一屁股盘坐在她面前,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奶奶,外面那个,是你儿子吧?”
“不是,他不是,”她只摇头,伸出一手指了指闻启,“我儿子比他还大些。不是门外那个小鬼。”
“你听我说。”昭然两次拉下她捂在耳边的手,刚拉下来,她又捂住。
闻启见状,笑着也蹲在昭然旁边,对老奶奶说:“得罪了。”便不容反抗地稳住她的双手。
闻启看着瘦,但在战场上拿刀持枪久了,这双手无疑是有力的。
于是两个人笑
容满面,半强迫着拷问起老年人来。
“奶奶。”昭然说,“他是放不下你,你还不知道吗?你一直装傻,他一直走不了,没日没夜徘徊在村子里,无家可归,你忍心吗?”
老奶奶挣扎的动静小了些。
昭然又说:“死本身就足够令人遗憾了,你不要因为害怕,又错过了最后一次告别啊。他就是想来看看你,想给你说声再见而已。”
门口还在坚持不懈地敲门,闻启见这边情绪稳定,脑子里被吵得嗡嗡响,一把拉开门,不耐烦道:“等一会儿,等一会儿,那么难吗?着急投胎啊?”
话说到一半他又想了想,好像确实着急投胎。
门外的男孩看见闻启也是一愣。
果然是白天看见的尸首,虽然面色忧郁委屈,但仍白得吓人。
闻启笑道:“哟,这不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吗?还喜欢打牌九啊?赌博可不好,慎重啊。”
“我……你们怎么在这里?”他吞吞吐吐半天,白天知道两人不简单,也没下一步行动。没想到找上门来了。
闻启指着草垛的方向,又道:“我什么你,你把我们魂儿都吓得不行了,你居心何在?”
“闻二启……”昭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些无奈地提醒他。
闻启笑笑,双手抱胸,斜依在门框上,故意将他的视线给挡了个彻底,道:“看什么兄弟,你怎么想的,遇上我们俩算你们走运,讲来听听。”
世上大多数的误会,其实都能平心静气,对坐下来讲清楚。但人老是说自己就活一口气,于是双方两口气堵着,谁也不会想解释。
更别提人和魂能闲坐对饮了。昭然和闻启的存在让这些误会的消解出现了些可能性。
但,也仅是可能性。
顿了顿,闻启将身后的方天戟在地上乓乓杵了两声,又提醒道:“好好说,我们能帮。不好好说,看见里面那女孩儿了吗,你奶奶随时能要了你的小命。”
昭然:……
她之前听过生魂附体的情形,只有执念深到无以复加,不挽回这辈子都不得安息的情况才会出现。
挂碍无非心病,解除首要是心里能够放下。再复杂的情况,让世间人和离去的魂好好聊聊,总能有一方能想通。
于是她才让闻启去做门口那男尸的工作。
要管就管到底。
但可能是闻启笑得太虚伪了,他眼角本身些微上挑,眼尾一点痣总给人过分精明的错觉。像是心里打了一百幅算盘,你随便走一步都能落进狐狸的网里。
总之,那男尸被吓跑了。
大胆犹豫着上前两步,要不要勉强拦一下,但看见他的鬼样子,又大步退后了五步。跟一个人在草垛那儿练什么诡异的舞蹈似的。
一声尖锐长啸凌空划破夜色,黑暗中有什么破风而来,伴随一声鸟鸣,一块石子被丢在大胆不远处的地上。
紧随着,瞬间,那鸟又重复动作,拾起丢下数颗石子。
像是……在布阵。
大胆抱头蹲在原地,躲在草垛后面才看清了这只鸟,不就是小重山上那只随地大小便的黑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