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42)
剑若飞鸿,刃如秋霜。
那正是,阮云夷已经消失了十年的佩剑——惊鸿。
第75章
已经有十年,曹野没有见过阮云夷的佩剑了。
孔雀点燃了火烛,而借着火光,曹野仔细打量来人,一个熟悉的名字浮上心头。
“你是……尉风?”
过去在阮府,曹野其实经常见到身为阮云夷副将的尉风。
他比阮云夷要年长一些,幼时爹娘及妹妹都被乌梁人所杀,幸得一位江湖侠士所救,习得一身剑法,最终,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镇国将军手下参军,后又听从阮天青之命,自阮云夷小时便跟着他,也因此,一直以来尉风和阮云夷的关系不似主仆,倒更像是兄弟。
而曹野其实一直也知道,尉风就和当时阮云夷身边的大多数人一样,不怎么喜欢自己。
尉风出身江湖,性子颇为不羁,加之常年在前线领兵打仗,本就不喜只会在朝中耍嘴皮“玩兵”的文官,对曹嵩更是厌恶至极,原因十分简单。
前右都御使庞熙本是楚州出身的武将,后来,被曹嵩与聂言联手陷害,流放北境,而那时,若非是镇国将军阮天青暗中打点,只怕庞熙与他已有身孕的妻子根本没法活着走到北境,更没法在北境好好安顿下来。
而尉风身为阮天青参军,本就是当日去关照此事的人,他曾亲眼目睹庞家的惨况,知晓庞夫人因在冰天雪地里临盆失血而死,然而即便如此,几年之后,这用庞夫人性命换来的孩子在北境做苦役时也依然被前来掳掠的靼兵掳走,致使他的父亲郁郁而终。
每每想到此事,尉风就无法原谅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的曹家,哪怕阮云夷从不会因为这些父辈的事迁怒曹野,与曹野走得很近,但尉风每每见了曹野,往往也只是冷冰冰喊一声曹公子便走,从不多说半个字。
而曹野自也十分识趣,与尉风一直处得不亲不疏,直到那一年,阮云夷平乱归来,曹野听闻他受伤,连夜赶去阮府,却意外从阮家人口中得知,这一回,因遭人偷袭,不光是阮云夷身负重伤丢了佩剑,甚至,就连阮云夷的副将尉风也遇袭阵亡,最终就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阮云夷醒来后便再未提过尉风,而曹野知晓两人关系亲近,一直到阮云夷离开京师前去北境,曹野都没敢过问他有关尉风的事。
他再也没想到,这回来楚州,他竟会见到故人。
将近十年没见,尉风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脱离了军营太久,他身上已经只剩下江湖人的凛冽之气,手执阮云夷的长剑惊鸿直指曹野,冷笑道:“本以为曹大人贵人多忘事,没想到,竟还记得我。”
他声音里压抑着冰冷的愤怒,甚至还不等曹野答话,尉风已经一剑朝他刺来,而他的剑极快,若非挡在曹野面前的人是勾娘,只怕曹野也会在分秒间被削去脑袋。
转眼间,勾娘已经与尉风过了数手,而曹野站在一旁,他并不担心勾娘会败下阵来,但是,先前尉风要对他动手,他便已经察觉到勾娘情绪有异,若是一直鏖战,万一勾娘失控,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曹野立刻出声喊道:“尉风,你就这样在我面前现身,就不怕失手被官府捉住,到时那姑娘无人照顾,下场凄惨?”
立竿见影,尉风手上动作一顿,立刻便被勾娘寻到破绽,剑锋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曹野赶忙趁热打铁:“她是个鬼童,对不对?”
闻言,尉风脸色终是彻底变了,一剑挡开勾娘攻势不再与之缠斗,跃至一旁冷冷道:“你怎会知道……”
“因为,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鬼童。”
这时,南天烛也自廊下走出,她先前与尉风已经见过一面,却没想到再见会是兵刃相对。
“你……”
尉风上下打量她,很快便从南天烛古怪的打扮里窥见了端倪,皱眉道:“你难道也……”
多年来,南天烛从未在外人面前说起过这段往事,她深吸口气,慢慢迎着尉风的剑走了上去:“我是被阮将军救下的,你认识曹野,应该也认识阮将军吧?”
“我本就是阮将军的副将,自是认识他。”
尉风咬着牙:“你既是被阮将军所救,又为何会替这姓曹的狗贼来求药,你难道不知他是谁?”
事到如今,南天烛终于知晓为何那日在药铺里,那姑娘会问孔雀,家中病人是何病症。
或许,他们早知曹野来到了楚州,却没想到与之同行之人竟会登门买药。
“也还好,你们没在那药里下毒。”
这时,站在南天烛身后的孔雀忍不住道:“否则万一拿回去的药将他毒死,我一世英名就算是毁了。”
而闻言,尉风只是冷笑:“你以为我不想吗?要不是火丫不愿,那日你拿回去的便该是毒药!楚州城中本就极少会有外人,从你们的船停泊码头的那一日我便知道,谁能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我想了这么多年要杀他,一直苦于没有门路,结果到头来,这狗贼竟还敢送上门来。”
言语间,尉风丝毫不遮掩对曹野的杀意,但曹野此时的注意力却是完全在勾娘身上。
他很清楚,勾娘的武功固然高绝,但其代价便是随时都可能彻底失去理智,沦为一只只会杀人的凶兽。
而曹野这个人,便是维系勾娘理智的锚。
病了这些年,其实曹野早就没有那么在乎自己性命,甚至在这回离开永州时,他便已经想好了不回去,所以,才会将下人全部遣散。
只是在那时便连曹野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有死不起的时候。